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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轉貼)  (長篇)

 

 

 

《一》

葉萋萋剛滿10歲,聰明美麗已經在江南傳遍。從15歲開始,門檻已被絡繹不絕的媒人踏爛。如果你看到某一天江南的很多才子遍及大街小巷,那肯定是葉萋萋出外的日子。葉萋萋就像江南那青青小湖早上帶著露水的蓮花,嬌嬌羞羞帶著清澈的美麗。

葉萋萋嫁給風的那一年18歲,花苞像要綻放。不用形容風的諸般好,因為他娶的是江南最美最有才氣最巧的葉萋萋。

嫁給風後,葉萋萋才成為一朵完全綻放的花朵,他們是當時最相愛的一對。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風寫下這些,畫上葉萋萋的圖象。葉萋萋常常配上江南的小調吟唱,在自己的畫像旁加上風的模樣。

“自古紅顏多薄命。”沒有等到百年,甚至沒有等到97歲,葉萋萋病倒了,自此一病不起。風奔走全國為她求醫尋藥,但仍然沒有挽留住葉萋萋。

葉萋萋走的那天,面容蒼白。

她叫:“風。”

風含淚:“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

葉萋萋接上:“誰若97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風,我等你。”

風大叫一聲:“萋萋 !

葉萋萋含笑逝去,面容瞬間嬌俏無比。

那時候社會流行續弦,但風拒絕接受任何一個女人。風迅速消瘦,不到三年時間,他便一病不起,且拒絕任何治療。臨去的時候,他對床邊的家人說:“萋萋恐怕已等我太久。別為我傷心,我是極為快樂的。”風走的時候面容竟是幸福無比。

那是江南傳唱很久的故事。

奈何橋畔,陰風陣陣。美麗女子葉萋萋孤身等待。只願見你,何懼一切險惡?

風來的那天,葉萋萋單薄如紙的身體一下豐盈,奈何橋上那天下的是江南深情的雨,那是湖上蓮花幸福的淚。

風和葉萋萋轉世的那一天,兩人相約:“堅決不喝孟婆湯!”他們要做生生世世相愛的人。

但是他們當時是怎麼也想不到,奈何橋上艱難地等待已把葉萋萋前世的靈氣消磨完。他們仍是以為自己的來生仍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二》
  
他們來到人世間的時候是公元1981年。葉萋萋出生在中原冬季的一天,風出生在東北秋季的一天。

葉萋萋出生的那一天,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到處尋找著,最後發現了一大群陌生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今生。“我終於又要和風在一起了。”她禁不住笑了起來。

產床邊的人全部嚇了一跳。她聽到一個頭髮灰白的老太太說:“一個長的像個醜八怪的丫頭,還晦氣地不哭卻笑,是不是一個妖邪。”葉萋萋想起來了,剛出生的嬰兒是要哭的,她開始張著嘴發出沒有眼淚的乾嚎。可是她又聽到那個老太太說:“一哭更醜。”

前世的絕代江南美女剛來到今生,沒有受到任何歡迎。

今生的葉萋萋有一個奇怪的名字:桑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她也是不懂。剛開始的時候她對這個名字是沒有什麼感覺的,但是她上小學的時候有調皮的男生叫她:“桑上,桑上,日本鬼子。嗚嗚~”所有的人都笑。

桑上很傷心地回到家裏,問給自己起名字的媽媽:“為什麼我叫桑上?”媽媽答:“隨便取的,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別緻,普通的女孩要想出眾只有在名字上取巧了。”

桑上傷心地第一次在鏡前看自己的臉,不見記憶中驚人的美麗,只是普普通通,眼睛大大但是不見往日的靈氣,平淡的五官平淡的氣質。

就是在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把自己當作桑上而不是葉萋萋。“她是江南不俗的蓮花,我是中原平凡的草啊。”可是,風, 你能認出我來的,是嗎?

桑上資質極為普通,她學習很刻苦,但是成績並不出眾。初始,她適應不了,常常會想把自己生活中的一切破壞掉。但是她常常在最孤苦的時候想到風,想到前生的種種幸福。“我要努力使自己做到最好,我要做風的葉萋萋。”

她是一個勤奮的乖女孩,讀書讀書再讀書,她的生活似乎就是這些,期間她也很想學一些其它方面的才藝,但是學了幾天就遭到全家人的反對,桑上無疑做什麼都是沒有天賦的。

在太多的挫折面前,桑上學會了一笑來保護自己。她開始什麼都不想,只有風是她單調夢境中一個帶有一點點顏色的夢。

她的成長沒有什麼可以值得炫耀的事情,也沒有什麼荒唐的事情,她平平淡淡地長大了,對於別人只是一個淡淡的影子。

《三》

高中畢業後,她的成績不好也不壞,因而她考的是一個不好也不壞的醫學院。

桑上喜歡這個眾樹環繞下的學校,喜歡穿著白大褂的感覺。她在這裏仍然是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女孩,只到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她的踏實為她贏得了過硬的醫學知識。

桑上常常會想起風,很想很想知道那個男孩如今可過的好,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苦苦尋找著對方。

和醫學院相鄰的是一個名牌大學,那裏的學生很喜歡到醫學院來,因為醫學院有很好的體育場地。那些渾身冒著臭汗的男生,有時候會衝著那些文文靜靜地穿著白大褂的女孩喊:“ppmm,我受傷了,給我塗一些藥吧。”然後看著那些紅了臉的女孩哈哈大笑。

桑上自己從來就沒有遇見這種情況,因為她走過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實在空白。

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桑上認識了那個大學的一個女孩。

那是一個剪著短髮,穿著一身男孩子衣服的女孩,有明亮的放肆的眼睛。她跳那個很高的欄杆的時候摔傷了。她仰著頭,看那高高的欄杆,罵:“該死。”齜牙咧嘴。

桑上走到她的旁邊,將她扶起來,將她領到自己的宿舍,為她很快的處理受傷的地方。在桑上默默地做這些的時候,那個女孩只是帶有好奇地直直地看她。然後說:“你處理這些很有經驗啊。”桑上笑了一下。

那個女孩臨走的時候,伸出手說:“我是蘭。”我是桑上。” 就這麼很簡單的,桑上認識了那個叫蘭的女孩。

蘭經常到醫學院看桑上,還總是喜歡勾著桑上瘦小的肩招搖過市。她將桑上介紹給自己的同學的時候興高采烈:“這是我的第10個老婆桑上。”桑上在別人大呼“蘭你好花心”的時候安靜地笑,平淡地笑,給人留不下什麼特殊的印象。

很多年以後,桑上回憶起她和蘭的這段很明亮的友誼,仍然會止不住的感動。

桑上大四那年的聖誕節,蘭來找她要她參加他們學校的聖誕舞會。桑上本是不熱衷於這些的,但是因為蘭,她勉強地去了。她本想一個人找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喝一杯苦苦的茶的,但是蘭沒有允許她做這些。

她牽著她,到處為她介紹著:“這是我的大老婆,這是我的第十個老婆。”桑上見到了蘭的前九個老婆,一個個都很漂亮。桑上不斷地笑著,乏味的要死,但是蘭卻拉著她到處驕傲地介紹:“有了桑上啊,我再也不娶別的小妾。”

當桑上終於忍不住向蘭提出抗議“蘭,我累了”的時候,蘭拉著她的手在人群裏很拼命地擠:“沒什麼沒什麼,再給你介紹最後一個人。”桑上只有無奈地搖頭。“

哈哈,桑上,這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最後一個人。”

桑上的目光突然呆滯,前塵往事在腦中清楚地出現。她彷彿看到了揭開紅蓋頭看到風的那一瞬間風的溫柔的目光。

桑上直直地看著那個帥氣的男孩。“桑上,這是我們最厲害的mm殺手,宇。”

蘭的聲音從遙遠地地方穿來,似乎經歷了一世又一世。

“宇,這是我的好老婆桑上。”

宇哦了一聲,很淡地伸出手:“你好。”

桑上的喉嚨乾澀,她聽見自己低低但是熱烈的聲音:“我認識你的,你還記得我嗎?”

蘭和宇都吃了一驚。宇轉過頭,揶揄地看蘭,蘭問:“桑上,你怎麼了?”

桑上仍然固執地看著宇:“我很早就認識你,你難道真的忘了?”

遠處跑來一個女孩,“宇,我們去跳舞啊。”

宇看了看桑上:“對不起,我想你認錯人了。”

桑上直直地看著那個像風的男孩牽著那個漂亮的像前世的葉萋萋一樣的女孩。

蘭在她的耳邊說:“那是我們學校最漂亮最有才氣的女孩潔,她和宇是公認的天造地設的一對。”桑上不說話,蘭問:“桑上,你怎麼了,你今天有一些怪。”

桑上搖頭:“不,不是的,他們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宇旁邊的應該是我。”蘭驚訝地看著她淚流滿面地離去。

從此以後桑上像換了一個人,她經常獨自一個跑到宇經常去的地方,看宇打球,潔是宇的觀眾。

桑上很多次勇敢地上去和宇搭話。

“宇。”

剛開始宇還很耐心地看他一眼,次數多了,他便不耐煩起來,他總是在桑上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叫潔:“潔,我們走。”把桑上獨自拋下。但是桑上卻是少有的固執,她像一個陰魂一樣跟在宇和潔的後面,受著他們的侮辱。

每一天晚上,桑上都對自己說:“堅持啊,想想奈何橋上等風的艱辛。”

桑上開始引人注目,但是那是帶有侮辱性的引人注目。蘭無數次地罵桑上:“你怎麼變成這麼一個不知道自重的人。”桑上沉默著。蘭在一次次對桑上暴跳如雷後對桑上徹底失去了信心。

她最後一次找到桑上說:“桑上,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理由,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桑上,你多保重。”桑上一直微笑著聽蘭講完這些,但是當蘭徹底在她的視線消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地哭了。

《四》

後來,桑上、宇、潔、蘭他們都畢業了,畢業沒多久,宇、潔就結婚了。

那一天,桑上第一次喝了酒,將自己灌的不醒人事。意識失去的最後一剎那,她聽到自己和風在奈何橋上鄭重地說:“堅決不喝孟婆湯。”

桑上再也沒有涉足宇的生活,她進了一家很好的醫院,像從前那樣很本份地做自己的事。

不是說很多出色的成績都是先天條件很好的人做出來的。漸漸的,桑上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為她的勤奮和她對世事的淡然,她開始在業務上慢慢露出頭角,到她30多歲的時候,她已經成為很有名的大夫了。

桑上仍然是不漂亮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在穿上白大褂的時候身上的謙和很強烈的表現出來。

桑上不再考慮感情的問題,她的心就像沙漠。

桑上在28歲的時候曾經遇見一個25的男人,他從見桑上的第一面開始就約桑上喝茶送大把大把的玫瑰。桑上喜歡泡很苦很苦的茶,喝茶的姿勢憂傷的凝滯,桑上不喜歡那鮮紅欲滴的玫瑰,可是面對那個男人的固執她卻不知道如何拒絕。

男人在他28歲的時候要桑上嫁給他。正喝茶的桑上說了一句:“不可能。”轉身離去。

那天晚上桑上對著窗外的月光,整夜無眠,她想到了也是一個月光清冷的夜晚,風溫柔地為她披上一件衣服,愛惜地說:“萋萋,注意身體啊。”有風在的夜晚,清冷的月光也變的溫暖。

再想起那個固執的男人,她苦笑:我的心是漫無邊際的沙漠,點滴的水又怎麼能濕潤?

桑上以為那個男人會徹底地死心,但是她錯了。他仍然還會邀請桑上去那個她最喜歡的地方喝她最喜歡喝的茶,只是再也不送玫瑰。在桑上思念一個人堅持獨身的時候,他也在愛著桑上堅持獨身。

其實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找一個很好的女孩做妻子是很容易的事情。桑上有時候會勸他:“為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他回答:“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把我的一生都考慮好了。”桑上無言。可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向他解釋自己與風前世那深厚的愛情。

《五》

39歲那年,桑上遇見了很長很長時間沒有見面的蘭。蘭帶著自己的女兒到桑上所在的醫院看病。蘭的變化很大,人有一些發福,曾經明亮放肆的眼睛被眼影遮蓋,曾經短短的頭髮也留長燙的卷卷的。

桑上剛開始的時候是沒有認出來她的。直到蘭身邊的小女孩叫:“媽媽,我不要打針。”倔強的聲音給桑上熟悉的感覺,剛要離去的她回頭,仔細看那個小女孩:短短的頭髮,明亮的放肆的眼睛。

桑上問:是蘭嗎?話一出口,已是有淚流出。蘭驚訝地看她:桑上。她清晰地叫了出來。和先前說話的世故的圓滑的語調已是不同。“是,我是桑上。”蘭的眼睛頓時一亮,厚厚的眼影遮不住明亮和放肆。

兩個人站在當地,臉上都流著淚,卻是一動不動。“媽媽,這就是你常說的桑上阿姨嗎?”小女孩的聲音讓她們終於忍不住抱在一起哭泣。

走出醫院的時候,蘭問:“桑上,去喝什麼?”“媽媽,桑上阿姨應該還是喜歡喝苦苦的茶。”蘭的女兒接口。蘭和桑上相視一笑。蘭過的很幸福,嫁了一個愛自己同時自己也愛的男人,然後又有一個很像自己的女兒。

桑上看著幸福的蘭,想起宇,想他也應該是很幸福,也有一個很像潔的女兒吧?

第一次邂逅蘭的時候,桑上一直沒有提宇,儘管看著那個像極了過去的蘭的那個小女孩,她不停的想宇和潔的幸福的生活,但是她什麼也沒有問。她記得大學和蘭的分開就是因為宇,蘭在很多的地方了解她,但是唯有在愛情方面蘭永遠也不可能了解。

奈何橋上等宇的漫長的日子有誰能了解?宇呢?宇能了解嗎?

桑上開始和蘭恢復了以前的交往,但是蘭不再是那個眼睛明亮放肆的女孩,她也再也不會在大庭之下勾著桑上的肩說:“這是我的老婆。”桑上喜歡蘭的那個眼睛放肆的女兒,那個有著過去蘭太多影子的女孩剛開始的時候叫:“桑上阿姨,陪我去......”

她常常在放學的時候一個人跑到桑上所在的醫院,看桑上平靜地做著高難度的工作,然後在桑上下班的時候纏著桑上要她陪著自己做一些私人的事情。當她逐漸和桑上很熟悉的時候,她開始叫:“桑上,今天我們去.......”

蘭聽到這樣的話總是批評女兒:“不懂事啊,桑上是你叫的嗎?”而桑上卻在聽到這樣的稱呼的時候眼睛有潮濕的感覺。那個14歲的女孩喜歡在大街上很大人氣地挽著桑上的胳膊,很平等地和桑上爭吵著一些問題。

蘭常常很忙,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讓她步履匆匆像一陣風,所以她是常常沒有時間陪桑上說話喝茶。蘭看著桑上很抱歉:“哦,桑上,對不起啊,太忙了。”桑上微笑著搖搖頭。

當蘭看到自己的女兒大聲很自然地叫:“桑上”的時候,她又 抱歉地對桑上說:“桑上,她被我們寵壞了。”桑上又搖頭笑,一臉的風清雲淡。但是當她轉身離開蘭的時候臉上卻掛了幾滴淚。

蘭的女兒有一次問桑上:“桑上,為什麼你不結婚?”桑上說:“沒人要我啊。”女孩就很有些氣憤的樣子:“那些臭男人都沒有眼光!”桑上看她明亮放肆的眼睛,看她明淨的快樂和憤怒,有時候桑上面對那坦白的表情,會心疼地想:這會不會是將來的蘭呢?

有一天,桑上正要和女孩出去喝茶的時候,那個一直很喜歡她的男人正好來找她喝茶,然後三個人就一起去了。

男人說話很少,桑上的話也不多,整個喝茶的過程中就剩下女孩的聲音,她嘴巴很快地講著她身邊很多有趣的事情,桑上和那個男人就笑。但是在桑上和那個男人開口的時候,女孩就狡黠地看著他們,咧開嘴笑的很是詭秘。

回去的時候女孩問桑上:“桑上,那個人是不是很愛你?”桑上回答:“我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桑上突然抑制不住流淚。

女孩拍了拍桑上的手:“桑上,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她說:“媽媽曾經給我講過故事,她大學的時候最愛兩個人,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她名目張膽地愛那個女孩卻不敢把自己對男孩的愛表現出來。可是有一天,她最愛的那個女孩卻很坦率地追那個男孩,她說她太愛他們,她受不了。桑上,你知道這個故事嗎?”

桑上呆了,想起在那個舞會上,蘭霸道地拉著她的手在人群裏擠,蘭固執地說:“沒什麼沒什麼,再給你介紹最後一個人。”

蘭說:“你怎麼變成這麼一個不知自重的人。”

蘭說:“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

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傷心,蘭沒有理由不傷心。

桑上,桑上,你在固執等待自己的幸福的同時,傷害了多少在乎你的人?

《六》

再看到蘭的時候,桑上突然不知道忙忙碌碌的蘭是不是很幸福。蘭總是很大聲的開心地笑,喜歡說:“桑上,我最滿意這樣了。” 桑上總是保持微微的笑。

有一天,桑上剛下班沒有多長時間,蘭給她打電話:“桑上,想見你。”可是,蘭卻不是在她們常常去的那個有舒緩音樂的茶館,蘭在一個充斥著喧囂的音樂和浮躁的體味的夜總會等她。蘭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烈性的白酒,沒有講任何理由,桑上看她,沉默。

蘭說:“桑上,你怎麼不喝?”

桑上仍是什麼也不說。

蘭突然哭了:“為什麼我仍然愛著那個男人,為什麼該是我來愛那個不負責的男人?”

桑上突然感覺心有一些緊縮的感覺,骨子裏聚集的不祥急速地擴大著。她仍然沒有說話,看著蘭通紅的眼睛。

“桑上,宇得了絕症啊!桑上,桑上....”

桑上的心瞬間變的蒼白。

“我一直愛他,很愛很愛,桑上你說你愛他,你有我愛嗎?我的愛是穿越生生世世啊。所以你愛他我才生氣。可是宇,宇呢?他和潔結婚後,我仍然愛他,不想要什麼結果。可是可是,宇為什麼總是結婚不到一年就要離婚呢?為什麼宇喜歡的都是漂亮聰明的女人?為什麼?為什麼我喜歡的男人在玩弄世間女人的感情?......”

蘭抓著桑上的手,說著,然後灌大杯大杯的酒。桑上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任由她不停地說著,桑上不知道怎麼說,她只說著相同的一個字“風。”

蘭喝醉了,醉的一塌糊塗。桑上攙著她,扶她走出夜總會的門。有一個紳士風度的男人說:“小姐,要不要我幫你?”桑上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喝醉了的蘭很輕很輕。

那天晚上,蘭就睡在桑上那小小的家裏。半夜的時候,蘭吐了,卻沒有吐出髒的東西,很清很清的水,有淡淡的清香。桑上在整理蘭吐出來的東西時,流淚了,大滴大滴的淚順著臉頰滑落,沉重地打在充滿香氣的空氣裏。

蘭後來睡的很香甜,桑上看著她褪去濃妝的臉,一夜無眠。

第二天,蘭醒來後第一句話是問:“桑上,我說什麼了嗎?”桑上朝著她笑了笑,很恬淡地笑:“沒有,你喝完酒就睡了。”蘭噓了一口氣。

《七》

宇住在桑上所在的醫院,桑上去看他。

宇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當穿著白大褂的桑上進來的時候,宇突然睜開了眼睛,但是臉上瞬間掠過的卻是失望。宇明顯的發福很多,而且臉上有很明顯的喝酒過度的痕跡。但是站在宇的床邊,桑上透過那發福的變形的臉看到的依然是以前的風,瀟灑儒雅的風,風流倜儻的風。

桑上靜靜地看他,宇睜開重新閉上的眼睛,看到桑上,很驚訝地問:“大夫,有什麼事情嗎?”桑上搖頭:“只是看一看你的病情怎麼樣了?”宇笑:“又能怎麼樣呢?生死又怎麼樣呢?”桑上也笑:“是啊,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生生世世的問題。”

桑上轉身離開。“大夫。”是宇在叫。桑上回頭,恬淡的笑,恬淡的眼睛看宇。“大夫,你能不能每天過來一下。”桑上仍然恬淡地笑,宇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些慌了:“你不要誤會,我有很多事情想對人說可是找不到人。”“哦。”宇抬起頭,神色竟又鎮定:“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我有一種想傾訴的感覺。”

桑上看著宇的臉,病態在他的臉上蔓延,她匆匆地點頭,然後快步離開。

那天站在自己小小屋子的窗前,桑上的思緒裏只有那熟悉的小調:“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

但是一週內,桑上沒有去看宇。蘭的女兒來找桑上的時候,很神秘地附在桑上的耳朵旁邊說:“桑上,你知道嗎?媽媽愛的那個人得了絕症了。”

桑上問:“你媽媽最近做什麼?”女孩鼓著嘴:“媽媽好狠心,和平時竟然一點改變都沒有。”說完自己突然改口說:“不,也許媽媽很傷心,但是媽媽有苦說不出來。”

桑上很吃驚地看那個小女孩充滿靈氣的臉,她的明亮放肆的眼睛。女孩笑:“桑上,你怎麼了?怎麼用這種眼光看我?”桑上隨手摸了一下她的頭:“小孩子,知道什麼啊。”

距離桑上看宇一週後吧,桑上剛要回家的時候聽到有人叫:“桑上。”是宇的主治醫師。桑上的心一下收縮,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放乾。“桑上,我的一個病人宇說你是他的一個朋友,他想讓你有時間陪他說說話。”桑上點頭:“知道了。”

第二天的時候桑上去看宇,隔著透明的玻璃門,她看到宇的床邊坐著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女人,溫柔地餵宇東西吃。
 
桑上轉身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

但是第二天的時候,宇的主治醫師見了她仍是說:“桑上,你怎麼不去呢?”桑上說:“他應該有他的家人多陪伴一下。”“哎呀,說起他的家人,這個男人可真不得了。被他帥的漂亮女人都不恨他,在他生病的時候竟然一個個回來看他。做男人做到這份上......”

桑上突然想聽宇講他的故事了。

《八》

淡淡的夕陽斜斜地照進白色的病房裏,一抹殘破的金黃色在宇的臉上投下了明亮的淒涼。踏進病房的那一瞬間,桑上似乎看見穿著白長衫的風微笑地回頭,看轎簾掀開處萋萋的笑臉。桑上站在病房門口,不想移動自己的腳步。

宇突然睜開眼睛,看到桑上,笑著說:“大夫,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桑上一笑:“你剛才睡的很好,不想吵醒你。”宇的臉上卻有驚訝的神色,他皺眉,然後說:“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搞不清楚。算了,我這一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宇問:“大夫,你聽說過我的故事嗎?”桑上答:“一點。”宇看著桑上問:“哪一點呢?”眼睛裏有揶揄的神色。桑上一本正經地說:“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宇輕輕地嘆口氣:“不知道我這一生是不是一個錯誤。”“大夫,你相信有生生世世的問題嗎?”桑上一下呆了,宇,你相信生生世世的問題嗎?但是她卻是笑的:“相信吧。”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相信,又有多少事情是不可以相信的呢?

宇說:“假如我說我和我前世的愛人約定了今生相愛,你會不會吃驚?”桑上只說:“你講吧。”

宇講起那個前世的故事,那個桑上在心裏溫習了很多次的故事。

宇說:“約定了今生還相親相愛,可是,我尋找了一生,卻沒有找到她。”桑上問了一句:“你不是結了很多次的婚嗎?”“那是因為她們都有像她的地方,但結婚以後我發現她們都不是她。”

病房一片沉默。桑上說:“我想我該走了。”宇說:“謝謝你大夫。以後能不能常常過來。”桑上溫和的一笑:“好好休息,不要亂七八糟地想很多。”

出醫院之後,桑上去了蘭的家裏。蘭的女兒嘟著嘴迎接桑上:“桑上,我等你很長時間,你去哪裏了。”桑上摸了一下她的頭:“桑上去陪一個叔叔聊天了。”“是那個給你送花的叔叔嗎?”女孩的兩眼開始發光。桑上不禁笑了。

後來桑上沒有去看宇,一直沒有,儘管宇一直捎信要她去,桑上卻總是以走不開為理由拒絕了。

在那段時間,桑上拼命地接待著一個一個病人,她開始忙的沒有自己的一點點時間。所有的人看她那麼拼命,都勸她注意自己的身體。桑上仍是溫和的笑,卻不聽任何人的勸告。

女孩來找桑上的時候,看到最多的是桑上忙碌的身影。女孩不再不停地說話,有時候趴在桑上的桌上寫作業,有時候會一聲不響地看桑上忙忙碌碌。只是有一次,在筋疲力盡的桑上和女孩一起回家的時候,女孩突然說:“桑上,我好心疼你這麼拼命地折磨自己。”

可是,桑上心疼自己嗎?可是,她不累,真的不累。

一天,桑上剛處理完一個病危的病人,緊接著要處理下一位的時候,她聽到一位護士說:“那個宇好像快不行了。”

桑上木木地站定了,旁邊她的助手叫:“桑上大姐。”

《九》

桑上發了瘋一樣朝宇的病房跑,那一刻,她是跑在江南草木瘋長的季節。

宇的病房有哭聲,但是很小。放棄了治療的宇靜靜地躺在病床,眼睛空洞地看潔白的屋頂。

桑上撲到宇的床前,宇艱難地一笑:“大夫。”桑上點頭。宇又說:“我覺得你好熟悉。”桑上說:“在你大四的時候我曾經拼命地追過你,我是蘭的那個傻忽忽的醫學院的朋友。”宇愣了一下,然後說:“對不起。”桑上搖頭。

宇問:“蘭好嗎?”“好。”“麻煩你告訴她,很多的事情我是明白的。”

宇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他環視著周圍很多張臉,對桑上說:“我唯一等待的只是她,可是她究竟在什麼地方?”桑上說:“也許是在來生啊。”

宇搖頭:“我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等到來生了,也許我將是塵埃。”桑上扭過頭,不想去看宇英俊的風的臉。

宇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是仍然大睜著眼睛。桑上看著他的臉,聽到周圍有人說:“宇,你就安心地走吧。”

宇沒有回應,眼睛裏面是深深的兩世的寂寞,還有桑上熟悉的風的固執。

桑上突然握住宇的手:“宇,你聽過這樣的歌嗎?”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桑上溫婉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那是只有宇聽懂的語言聽懂的曲調。

宇的眼睛突然變亮,他緊抓住桑上的手很清晰地叫了一句:“萋萋。”

隨後眼神渙散,喉嚨裏擠出模糊的一句話。

只有桑上知道,他說的是:“錯過了一時,我錯過了一世。”

桑上的淚在眼睛裏爆發,打在宇的手上。宇的眼睛慢慢閉上,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十》

宇走了,桑上仍然忙忙碌碌地做著自己的好大夫,臉上仍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謙和的表情。

三年後,蘭病重。臨走的時候對桑上講了她自己的故事。

她說:“桑上,你知道嗎?你在奈何橋上等的時候,很多的女魂從你身邊過,沾了你的靈氣和你對風的愛。我固執地不喝孟婆湯卻折磨了自己一生。桑上,如果在大學的時候知道你就是那個孤零零等待的女孩,說什麼我也要幫你成全啊。”

蘭臨走的時候眼睛明亮放肆。

蘭死後不久,桑上結婚,伴娘是蘭的女兒。

那個女孩眼睛不再明亮放肆,她尊敬地叫桑上:“桑上阿姨。”

最幸福的是那個等了桑上很多年的男人,他最後擁有自己所愛的。

桑上很老的時候才退休,白髮蒼蒼的她常常和老伴去那個熟悉的地方喝茶,喜歡在草木眾多的地方散步。

老了的桑上,眼睛如秋水般的明淨,所有的人見了都說:“這個老太太,年輕時候肯定是一個絕色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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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麵館來說,最忙的時候,要算是大年夜了。北海亭麵館的這一天,也是從早就忙得不亦樂乎。

平時直到深夜十二點還很熱鬧的大街,大年夜晚上一過十點,就很寧靜了。北海亭麵館的顧客,此時也像是突然都失蹤了似的。

就在最後一位顧客出了門,店門要關門打烊的時候,店門被咯吱咯吱地拉開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走了進來。六歲和十歲左右的兩個男孩子,一身嶄新的運動服。女人卻穿著不合時令的斜格子的短大衣。

“歡迎光臨,”老板娘迎上前去招呼著。

“……唔……陽春麵……一碗……可以嗎?”那女人怯生生地問。

那兩個小男孩躲在媽媽的身後,也怯生生地望著老板娘。

“行啊,請,請這邊坐,”老板娘說著,領他們母子三人去到靠近暖氣的二號桌,一邊向櫃台裏面喊著,“陽春麵一碗!”

聽到喊聲的老板,抬頭瞥了他們三人一眼,應聲道,“好——咧!陽春麵一碗——”

案板上早就準備好的,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麵條,一堆是一人份,老板抓起一堆麵,繼而又加了半堆,一起放到鍋裏。老板娘立刻領悟到,這是丈夫特意多給這母子三人的。

熱騰騰香噴噴的陽春麵放到桌上,母子三人立即圍著這碗麵,頭碰頭地吃了起來 。

“真好吃啊!”哥哥說。

“媽媽也吃呀。”弟弟夾了一筷子麵,送到媽媽的口中。

不一會兒,麵吃完了,付了150元錢。

“承蒙款待。”母子三人一齊點頭謝過,出了店門。

“謝謝,祝你們過個好年!”老板和老板娘應聲回答著。

過了新年的北海亭麵館,每天照樣忙忙碌碌。一年很快過去了。轉眼又是大年夜了。

和以前的大年夜一樣,忙得不亦樂乎的這一天就要結束了。過了晚上十點,正想關門打烊的時候,店門又被拉開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男孩走了進來。

老板娘看到那女人身上那件不合時令的斜格子短大衣,就想起了去年大年夜的那三位最後的顧客。

“…唔……一碗陽春麵……可以嗎?”

“請,請裏邊坐,”老板娘將他們帶到去年同樣的二號桌,“陽春麵一碗——”

“好——咧!陽春麵一碗——”老板應聲回答著,並將已經熄滅的爐火重又點燃起來。

“喂,孩子他爹,給他們下三碗,好嗎?”

老板娘在老板耳邊輕聲說道。

“不行,如果這樣做,他們也許會尷尬的。”

老板說著,抓了一人半份的麵下了鍋。

桌上放著一碗陽春麵。母子三人邊吃邊談著,櫃台裏的老板娘聽到他們的聲音。

“真好吃……”

“明年還能來吃就好了……”

吃完後,付了150元錢。老板娘對著他們的背影,“謝謝,祝你們過個好年!”

這一天,被這句說過幾十遍乃至幾百遍的話送走了。

隨著北海亭麵館的生意興隆,又迎來了第三年的大年夜的晚上。

從九點半開始老板和老板娘雖然誰都沒說什麼,但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定。十點剛過,雇工們下班走後,老板和老板娘立刻就把牆上掛著的各種麵的價格牌,一一翻了過來。趕緊寫好“陽春麵150元。”其實,從今年夏天起,隨著物價的上漲,陽春麵的價格已經是200元一碗了。

二號桌上,在30分鐘以前,老板娘就已經擺好了“預約席”的牌子。

到十點半,店裏已經沒有客人了。但老板和老板娘還在等待著那母子三人的到來。

他們來了。哥哥穿著中學生的制服,弟弟穿著去年哥哥穿的那件略大的舊衣服,弟兄兩人都長大了,有點認不出來了。母親還是穿著那件不合時令的有些褪色的短大衣。

“歡迎光臨。”老板娘笑著迎上前去。

“……唔……陽春麵兩碗……可以嗎?”女人怯生生地問。

“行,請,請裏邊坐。”

老板娘把他們領到二號桌,若無其事地將桌上的那塊“預約席”的牌子藏了起來 。對櫃台喊著,

“陽春麵兩碗!”

“好——咧!陽春麵兩碗——”

老板應聲答著,把三碗麵的份量放進了鍋裏。

母子三人吃著兩碗陽春麵,說著,笑著。

“大兒,淳兒,今天,我做母親的想要向你們道謝。”

“道謝?向我們……為什麼?”

“實在是,因為你們的父親死於交通事故,生前欠下了八個人的錢。我把撫恤金全部還了債。還不夠的部份,就每月五萬元分期償還。”

“這些我們都知道呀。”

老板和老板娘在櫃台裏,一動不動,凝神聽著。

“剩下的債,到明年三月就可以還清了。可實際上,今天就可以全部還清。”

“啊,真的?媽媽。”

“是真的。大兒每天送報紙賺錢支持我,淳兒每天買菜燒飯幫助我,所以我能夠安心工作。因為我努力工作,得到了公司的特別津貼,所以現在能夠全部還清債款。”

“好啊!媽媽,哥哥,從現在起,每天燒飯的事還是包給我了。”

“我也繼續送報。弟弟,我們一起努力吧!”

“謝謝!真是謝……謝……”

“我和弟弟也有一件事瞞著媽媽,今天可以說了。這是在11月的星期天,我到弟弟學校去參加家長會。這時,弟弟已經藏了一封老師給媽媽的信……弟弟寫的作文如果被選為北海道的代表,就能參加全國的作文比賽。正因為這樣,家長會那天,老師要弟弟自己朗讀這篇作文。老師的信如果給媽媽看了,媽媽一定會向公司請假,去聽弟弟朗讀作文。於是,弟就沒有把這封信交給媽媽。這事,我還是從弟弟的朋友那裏聽來的。所以,家長會那天,是我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後來呢?”

“老師出的作文題目是,《你將來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全體學生都寫了。弟弟的作文題目是《一碗陽春麵》。一聽題目,我就知道是寫的北海亭麵館的事。弟弟這傢伙,怎麼把這種難為情的事寫出来,我這麼想著。”

“作文寫的是,父親死於交通事故,留下了一大筆債。母親每天從早到晚拼命工作,我去送早報和晚報……弟弟全都寫了出來。接著又寫,12月31日的晚上,母子三人吃一碗陽春麵,非常好吃……三個人只買了一碗陽春麵,可麵館的叔叔阿姨還是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謝謝我們,祝我們過個好年。聽到這聲音,弟弟的心中不由地喊著,‘不能失敗!要努力!要好好活著!’因此,弟弟長大成人後,想開一家麵店,也要對顧客說,‘努力吧,祝你幸福,謝謝。’弟弟大聲地朗讀著作文……”

此刻,櫃台裏豎著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母子三人說話的老板和老板娘不見了。在櫃台的深處,只見他們兩人面對面地蹲著,一條手巾,各執一端,在擦著那不斷奪眶而出的淚水。

“作文讀完後,老師說,‘今天淳君的哥哥代替他母親來參加我們的家長會,現在我們請他來說幾句話……’”

“這時哥哥說什麼……”弟弟疑惑地望著哥哥。

“因為突然被叫上去說話,一開始,我什麼也說不出……‘諸位一直和我弟弟很要好,在此,我謝謝大家。弟弟每天做晚飯,放棄了俱樂部的活動,中途回家。我做哥哥的,感到很難為情。方才,弟弟的《一碗陽春麵》剛開始讀時,我感到很丟臉。但是,當我看到弟弟激動地大聲朗讀時,我心裏更感到羞愧。這時我想,絕不能忘記母親買一碗陽春麵的勇氣。兄弟們,齊心合力,為保護我們的母親而努力吧!從今以後,請大家更好地和我弟弟結成朋友。’我就說了這些……”

母子三人,靜靜地,互相握著手,良久。繼而又歡快地笑了起來。和去年相比,像是完全變了模樣。

作為年夜飯的陽春麵吃完了,付了300元。

“承蒙款待。”母子三人深深地低頭道謝後,走出了店門。

“謝謝,祝你們過個好年!”

老板和老板娘大聲地向他們祝福著,目送著他們遠去……

又是一年的大年夜降臨了。北海亭麵館裏,晚上九點一過,二號桌上又擺上了“預約席”的牌子 ,等待著母子三人的到來。可是,沒看到那三人的身影。

一年,又是一年,二號桌始終默默地等待著。可母子三人還是沒有出現。

北海亭麵館因為生意越來越興隆,店內重又進行了裝修。桌子、椅子都已換了新的。可二號桌卻仍然如故。老板夫婦不但沒感到不協調,反而把二號桌安放在店堂中央。

“為什麼把這張舊桌子放在店堂中央?”有的顧客感到奇怪。

於是,老板夫婦就把“一碗陽春麵”的事告訴他們。並說,看到這張桌子,就是對自己的激勵。而且說不定哪天那母子三人還會來,這個時候,想用這張桌子來迎接他們。

就這樣,關於二號桌的故事,使二號桌成了“幸福的桌子”。顧客們到處傳誦著。有人特意從遠方趕來。有女學生,也有年輕的情侶,都要到二號桌上吃一碗陽春麵。二號桌也因此而名聲大振。

時光流逝,年復一年。這一年的大年夜又來到了。

這時,北海亭麵館已經是同一條街的商店會的主要成員。大年夜這天,親如家人的朋友、近鄰、同行,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都來到了北海亭。在北海亭吃了過年麵,聽著除夕夜的鐘聲,然後親朋好友聚集起來,一起到附近的神社去燒香磕頭,以求神明保佑在新的一年裏萬事如意,厄除運開。這種情形,已經有五六年的歷史了。

今年的大年夜當然也不例外。九點半一過,以魚店老板夫婦雙手捧著裝滿生魚片的大盆子進來為信號,平時親如家人的朋友們大約三十多人,也都帶著酒菜,陸陸續續地會集到北海亭,店裏的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

知道二號桌由來的朋友們,嘴裏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裏都有在想著,今年二號桌也許又要空等了吧。那塊“預約席”的牌子,早已悄悄地站在二號桌上。

狹窄的座席之間,客人們一點一點地移動著身子坐下,有人還招呼著遲到的朋友。吃著麵,喝著酒,互相夾著菜。有人到櫃台裏去幫忙,有人隨意拉開冰箱拿來東西。什麼廉價出售的生意啦,海水浴的豔聞軼事啦,什麼添了孫子的事啦。十點半時,北海亭裏的熱鬧氣氛到達了頂點。

就在這時,店門被咯吱咯吱地拉開了。人們都向門口望去,屋子裏突然靜了下來。

兩位西裝筆挺,手臂上搭著大衣的青年走了進來。這時,大夥都鬆了口氣,隨著輕輕的歎息聲,店裏又恢復了剛才的熱鬧。

“真不湊巧,店裏已經坐滿了。”老板娘面帶著歉意說。

就在她拒絕兩位青年的時候,一位身穿和服的婦人,深深低著頭走了進來,站在兩位青年的中間。

店裏的人們,一下子都摒住了呼吸,耳朵也豎起來了。

“唔……三碗陽春麵,可以嗎?”穿和服的婦人平靜地說。

聽了這話,老板娘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十幾年前留在腦海中的母子三人的印象,和眼前這三人的形象重疊起來了。

老板娘指著三位來客,目光和正在櫃台裏找韭菜的丈夫的目光撞到一處。

“啊!啊……孩子他爹!”

面對不知所措的老板娘,青年中的一位開口了。

“我們就是14年前的大年夜,母子三人共吃一碗陽春麵的的顧客。那時,就是這一碗陽春麵的鼓勵,使我們三人同心合力,渡過了艱難的歲月。這以後,我們搬到母親的娘家滋賀縣去了。”

“我今年通過了醫生的國家考試,現在京都的大學醫院裏當實習醫生。明年四月,我將到劄幌的綜合醫院工作。還沒有開麵館的弟弟,現在京都銀行裏工作。我和弟弟商談,計劃了這生平第一次的奢侈的行動。就這樣,今天我們母子三人,特意來拜訪,想要麻煩你們煮三碗陽春麵。”

邊聽邊點頭的老板夫婦,淚珠一串串地掉下來。

坐在靠近門口桌上的蔬菜店老板,嘴裏含著一口麵聽著,直到這時,才把麵嚥下去,站起身來。

“喂喂!老板娘,你呆站著幹什麼!這十年的每一個大年夜,你都為等待他們的到來而準備著,這十年後的預約席,不是嗎?快!請他們上座,快!”

被蔬菜店老板用肩一撞,老板娘這才清醒過來。

“歡……歡迎,請,請坐……孩子他爹,二號桌陽春麵三碗——”

“好咧——陽春麵三碗——”可淚流滿面的丈夫卻應不出聲來。

店裏,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和鼓掌聲。

店外,剛才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著的雪,此刻也停了。皚皚白雪映著明淨的窗子,那寫著“北海亭”的布簾子,在正月的清風中,搖曳著,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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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種來一陣風都能被吹走的小老頭,可工地還沒開工,他便三番五次找到我,花生、蕃薯提來了一袋又一袋,還開出了村裏的特困證明,讓我無論如何給他一樣工作幹。我拗不過他,只好將負責看管攪拌機的差事交給他。

他對我連聲道謝,然後扭頭跑回村子。那時候,我正打算向他介紹攪拌機的操作方法,他居然不聽我一聲解說就走掉了。

正在我氣惱時,他又回來了,身後還拖著個臉蛋紅撲撲的小男孩,老遠便指著我身邊的攪拌機大喊:這是爸爸要開的機器!

我大吃一驚:這老頭居然有個這麼小的兒子!但很快想到這是在農村,晚年得子的現象多著呢,何況農民都顯老,看起來像個小老頭的他說不定只有四十來歲。

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竄到攪拌機邊,將整個腦袋探進攪拌機內。我驚出一身冷汗,大聲斥責孩子。孩子躲到一邊後,我又開始訓斥小老頭,怎麼能把孩子帶到工地上來,要知道工地上處處充滿危險!

他跟他兒子一起低下了頭,好半天才嚅囁道:我只想讓兒子開心一下,爸爸終於找到工作了。我懶得聽他解釋,朝他擺擺手說,我來教你怎樣開攪拌機吧。

他很快就學會了操作攪拌機。在機器的轟鳴聲中,他的兒子揮舞著小手喊:“爸爸好厲害!”我看見他笑了,臉上的皺紋擰成一塊一塊,還露出蠟黃的牙齒。

距離開工還有兩三天,可他次日一大早就來到工地上,拿著一塊抹布,一點點抹去攪拌機上的水泥灰,有些硬塊抹不去,他就用指甲一點一點摳去。

我說,攪拌機上的水泥灰就不要弄了,反正一開工就會髒回去的。他卻嘿嘿笑著說,他要給兒子一個驚喜:昨天還很舊的機器,今天就變新了。望著認認真真清洗攪拌機的他,我忽然不知說什麼才好。

工地開工那天,他竟然穿了件嶄新的衣服。啟動攪拌機沒多久,四處飛揚的水泥灰就在他的新衣服上厚厚蒙了一層。一轉眼,他就跟其他工人沒什麼區別了。

他顯然發現了這一點,趕緊騰出一隻手拍打身上的灰塵。我從工地的一側轉到另一側,回來時,看到他那隻手還在拍打身上的水泥灰。

緊挨著工地的是一所小學,儘管隔了用鐵片搭成的圍牆,校園裏的嘈雜聲還是能夠清晰傳來。每當上下課的鈴聲響起,他都要情不自禁用手拍打身上的塵土,手起手落,拍得很是緊促。

看管攪拌機,原本挺輕鬆工作,他卻累得滿頭大汗。我知道他是不停拍土給累的~~既然怕弄髒新衣服,為什麼還非要穿著它來工地?衣服髒了洗洗就可以了,這樣不間斷地拍打,再好的衣服也容易壞呀!

鈴聲又一次響起,工地外面傳來孩子放學的嬉笑打鬧聲。他忽然觸電般脫下新衣服,使勁甩了兩下,然後迅速穿回到身上。那件被抖落灰塵的衣服,看起來又跟新的一樣了。

然後,我聽見一個甜甜的童音傳來:那個穿最漂亮衣服的人,是我爸爸!接著又傳來另一個孩子的聲音:你爸爸是不是這裏官最大的?循聲望去,兩片鐵片的縫隙中,探著兩個小腦袋,其中一個,正是他的兒子。

我看見笑意漾滿了他的嘴角。原來,他用一個上午的時間拍打衣服上的水泥灰,只是想留給兒子一個乾淨的後背,只是想讓他的兒子在小夥伴面前能多少擁有些驕傲!

孩子唱著歌走遠後,他才像忽然記起了什麼,趕緊用另一隻手去揉那隻拍打衣服的手,一邊揉還一邊“噓噓”地喘氣。我忍不住說,你兒子真可愛。

他忽然漲紅了臉,說,兒子其實是領養的,可小傢伙一定要喊他爸爸,怎麼教都改不了口。他又接著說:“我上了年紀,幹不了粗重的工作,以後你這邊負責看管攪拌機的事都交給我做好不好?我多少要給兒子留些錢啊!”

我想說什麼,聲音卻哽在喉嚨裏,只好使勁點頭。然後,我連忙背過身,那一刻,眼淚不可遏止地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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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給男孩發了條簡訊:如果家裏窮困潦倒到只有一碗稀飯面對著我們兩人,你會把稀飯裏的米給我吃嗎?

男孩回消息:這還用說嗎?但是我認為一個真正愛那個女孩的男孩,就不應該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過如此的生活。

女孩回消息:可有一個人的回答是這樣!他說,不!我會把整碗的米連同稀粥都給她喝。這短短的對話會不會感動所有女人我不知道,可我卻被深深打動。

男孩回消息:那麼連這一碗稀粥也沒有,那個男人會怎麼做呢?!或者有沒有想到那一碗稀飯女孩吃了是不是還肚子餓呢?

女孩認為,男孩應該像那個男孩那樣回答:不!我會把米和稀粥都給你喝!才是真正完美,標準,唯一的答案。

因為男孩沒有按女孩的意思回答好這個問題,女孩和男孩背對背睡了一夜,男孩幾次想擁她入睡都被女孩拒絕。

上天有時總是有些不盡人意。

後來女孩和男孩處到一起的時候,由於種種原因,他們真的遇上了類似於只有一碗稀飯喝的日子。

那天,男孩悄悄地給女孩留個言:親愛的,我吃過了,桌上給你留了碗稀飯,你把它喝完。

女孩喝完那晚稀飯,小憩一會的時候。男孩從外面回來,給女孩帶回來她喜歡吃的羊肉串、水果、奶茶。

男孩對女孩說,他找了份臨時工作,剛賺的錢,老板答應先付一部份工資。說完還拿出口袋的錢在女孩面前晃了晃。

“親愛的慢慢吃!我已經在外面吃過了。”說完還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在最困難的那段日子,女孩依舊快樂的幸福著,男孩倒好像由於工作勞累,身體有些不適。

後來,男孩有了正式工作,女孩和男孩對他們未來的幸福充滿美麗的憧憬。

女孩喜歡看電視,看到電視中報導多年前在一場大地震中,一位母親和孩子被壓在廢墟下,母親的奶水被孩子吃盡時,母親咬開了自己手上的血管,用自己的鮮血餵孩子。

數天後,人們終於扒開廢墟下的母子,母親已經血流殆盡離開了人世,嘴角上黏著母親鮮血的孩子帶著天真的笑容,紅嘟嘟的鮮豔小臉蛋獲得了新生。

女孩問男孩,如果我們倆被壓在廢墟下,你會像那位母親樣用你的血液使我活下來嗎?

男孩對女孩的言語間竟有些激動。他對女孩說不要老是有這樣那樣的怪念頭好嗎?你是我的女人,我會盡我所能的讓我的女人幸福,在任何你的生命和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我會不顧一切的保護好你。

你是我的最愛,我也不允許你把種種不好的推測用到你的身上,親愛的。

週末,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男孩挽著女孩的手,興沖沖地逛了一個上午,買了好多女孩喜歡吃的零食和她喜歡的衣服走在回家的路上。

兩個幸福的小人兒,再穿過一個路口,就能到達他們共同構築的愛的小巢~~他們幸福的小天堂。

男孩一手挽著女孩,一手拎著買來的東西,男孩在前,女孩在後,兩人走在斑馬線上,就要穿過馬路了,突然一輛右轉彎車輛,直直地向離男孩一步之遙的後面的女孩疾速駛來,眨眼的功夫,汽車就要撞到女孩。

“砰!”的一聲悶響後緊跟著汽車緊急煞車的聲音。

一切來得那麼突然,被撞者輕飄飄的飛向兩米開外。路面上是一片刺眼的鮮血的紅。

“不!不要!”由於驚嚇剛剛回過神來的女孩,歇斯底裏地淒慘叫聲撞擊著每個圍觀者的耳膜。

女孩明白,汽車本來是撞向她的,在常人來不及反應的一剎那間的零點幾秒裏,男孩卻驚奇地把她推開了,自己倒在血泊裏。

女孩哭喊著撲到男孩身邊,男孩渾身是血,女孩大聲地呼喚著男孩名字,圍觀者說沒用了,已經試過男孩沒有呼吸了。

女孩不相信,繼續呼喚著男孩的名字,男孩竟然奇蹟般的睜開了眼睛,看了女孩一眼,帶著安詳地微笑,永遠閉上了眼睛。

女孩明白,男孩在生命的最盡頭還在苦苦掙扎,拼盡最後一絲氣力看到自己的親愛的小女人安然無恙了,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那是個多雨的季節,到處充滿了潮濕,雨水把天地連成霧濛濛一片。

兩個人構築的愛情小巢,現在只剩下女孩一個人,女孩浮想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女孩後悔那次不該因為男孩沒有按自己的意思回答她問題,背對著他睡了一夜,後悔男孩幾次欲擁她入睡,都被她拒絕。她現在好想緊緊的擁著男孩,把那一夜的背對背補回來,可是再也無法也不可能補回來。

女孩習慣了逛馬路時,身邊有一個人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不用擔心那些川流不息的汽車。男孩總是自己走在有汽車的一方讓她走在遠離汽車的另一邊。女孩好想再抓住那種安全感,可是怎麼抓也抓不住。

女孩睡覺前,習慣了,有人給她唱著歌講著故事入睡,現在再也沒有人為她唱歌講故事,她總是難以入睡。

女孩睡覺時,喜歡踹被子,男孩總是在每一次她踹掉被子時及時的醒來給她重新蓋好。現在那個人再也不能哪怕為她蓋一次被子。

女孩喜歡吃零食,男孩每次從外面回到家裏總能給她個小讒貓帶來驚喜,安慰她的小肚肚,現在她的小肚肚多少天再也沒有人安慰。

女孩喜歡吃瓜子,喜歡吃板栗,喜歡吃橘子,卻不喜歡剝皮兒,女孩每次暢快淋漓的大吃特吃完瓜子,板栗,橘子後,男孩的面前總是堆起一堆果皮山,現在由於剝皮吃那些東西太費勁,她好久沒敢碰那些想吃不能吃的好東西。

女孩現在有太多的不習慣,她只能學著慢慢的把不習慣變成習慣。

女孩整理遺物時發現了一個賣血證,上面寫著男孩的名字。奇怪的是她從來不知道,男孩在一個月連續輸了三次血,上面輸血的日期更讓她震驚,她清楚地記得,永遠也忘不了那段他們最艱苦的日子。

她明白了那段日子男孩的身體為何那麼虛弱,明白了男孩“預付的工資”的含義,明白了男孩是用偷偷輸血而換來錢,給她買來她喜歡吃的東西。

女孩繼續整理遺物時,發現了一份報紙,意外地發現那場大地震時,那位偉大的母親就是男孩的母親,那個幸運獲得生命的孩子就是男孩,而男孩又把這份幸運給了她。

女孩淚水漣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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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弗和史提夫的婚禮定於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舉行,因為珍妮弗希望在自己的婚宴上能開滿春天的花朵。婚禮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了,她的心裏充滿了甜蜜的期待。

那天,珍妮弗和羅索太太約好了晚上去她的縫紉店,取回自己訂製的結婚禮服。那天的天氣不是太好,早上就霧濛濛的,到了中午,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在羅索太太的小店裏,聽著小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玻璃,珍妮弗的心裏突然有些不安起來:今天史提夫要到城裏去購置一些結婚用品,可這樣的天氣,還有他那輛已經用了很多年的老爺車……

“但願他不要出什麼事才好!”珍妮弗擔心地說道。

羅索太太剛從衣架上取下婚紗,她笑著安慰珍妮弗:“不會有事的,姑娘,開心點,你們那麼恩愛,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珍妮弗從羅索太太手裏接過那件潔白的結婚禮服:精緻的剪裁,漂亮的蕾絲花邊。她彷彿可以看到自己正穿著它走向婚姻的殿堂。“也許自己真的是太多慮了吧。”珍妮弗甩甩頭,抛開那些無謂的念頭。

就在這時,縫紉店的電話尖銳地響起,把她和羅索太太都嚇了一跳。羅索太太轉過身接起電話,她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凝重。看著羅索太太的表情,珍妮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羅索太太告訴了她一個不幸的消息:史提夫在回鎮的路上出了車禍,現在已經被送到了醫院。

當珍妮弗飛奔著趕到醫院時,醫生告訴她,史提夫的性命保住了,不過,他的下半生將在輪椅上度過。沒有語言能夠形容珍妮弗當時的心情,一個春天的夢想就這樣在這個冬夜裏被擊得粉碎,她的淚水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在醫院的病床上,珍妮弗看到了劫後餘生的史提夫。他看起來是那麼疲憊和沮喪,潔白的被單下掩蓋著做過截肢手術的下半身,空蕩蕩的。珍妮弗走上前,想安慰他,卻已是泣不成聲。

醫院為史提夫安裝了義肢,但史提夫是脊椎受損,這兩只義肢也只能是個裝飾而已。當珍妮弗推著輪椅載著史提夫離開醫院時,史提夫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要和珍妮弗解除婚約。

誰都知道史提夫是怕連累珍妮弗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珍妮弗自然也知道,可不論珍妮弗如何表白自己對他的愛,史提夫就是不為所動,他甚至拒絕再見珍妮弗。

看著自己的愛人失而復得,卻又一次地得而復失,珍妮弗痛苦得不能自已。春天的腳步一步步逼近了,浪漫的山花在郊外燦爛地盛開,而珍妮弗的心卻還活在冬天。

一天,史提夫坐著輪椅到鎮上的醫院複診,在醫院的門口,他看到了久違的珍妮弗。她正獨自一人在醫院的湖邊哭泣,手裏還拿著一張診斷書。

史提夫有些擔心,畢竟,他還深愛著這個善良的女孩。他轉著輪椅上前,叫著珍妮弗的名字。珍妮弗一看到他,立刻撲到了他的懷裏傷心地大哭起來。

原來,珍妮弗被診斷出喉嚨裏長了一個腫瘤,雖然是良性的,卻必須切除,而且手術會破壞聲帶,也就是說,手術後,珍妮弗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

一陣春風順著湖面輕輕地吹到了史提夫的臉上,他卻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原來,是珍妮弗的淚水在他的臉上被一點點地風乾了。

那一刻,當珍妮弗柔弱的身軀在他的懷裏輕輕地顫抖時,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地深愛著這個女孩。

他輕輕地擁著珍妮弗說:“別難過,珍妮弗,等你做完手術,春天的花就都開了,那時,我們就結婚,好嗎?”

珍妮弗的手術定於兩週後進行,為了保障手術的安全性,她要到紐約市的大醫院裏進行這項手術。因為路途遙遠,珍妮弗沒有要史蒂夫一同前往,而是在鎮醫院醫生的陪同下去了紐約。

史提夫答應了珍妮弗,他會在他們將來的家裏做好結婚前的準備,珍妮弗喜歡如霞般的窗簾,綴滿小碎花的餐台布,還有滿室的鮮花。

臨行前,珍妮弗對史提夫說,她要在失聲前對他說最後三個字:我願意!那是婚禮上珍妮弗要回答神父的三個字,因為到了那天她可能已不能開口,她要提前把這三個字告訴自己的愛人。

珍妮弗的手術很順利。儘管婚禮那天,她已無法再對神父應出每一個愛的承諾,但無可否認,每個人都從她的淚水裏聽到了她對愛的諾言。

婚後的史提夫和珍妮弗開了一家蛋糕店,珍妮弗做出美味的糕點,史提夫就守在店裏將它們一一售出。

而每到傍晚,他們就會關了蛋糕店,到美麗的湖邊散步,珍妮弗推著史提夫,他們用筆、用手勢、用眼神、用心交流,誰都能看出他們的幸福。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四十多年,黃昏裏他們散步的背影,已經成了鎮上最動人的風景。

直到有一天,史提夫在家裏翻找一個老朋友的地址,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就在他準備放棄之際,他看到了壓在箱底的一張泛黃的紙片~~是珍妮弗當年的診斷書。

史提夫無意中翻開那本診斷書,竟然在上面發現了一行讓他觸目驚心的字:誤診記錄!

史提夫怕是自己年紀大了,眼花了,難免有時會看錯,他戴上了眼鏡,但沒錯,診斷書上的確蓋了醫院的誤診簽章。

那天晚上,史提夫將這張診斷書遞到了珍妮弗的面前。珍妮弗沒有否認,她用手勢告訴了他事情的真相~~多少年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跟丈夫交流。

那天她確實是接到了醫院的診斷書,她也以為自己真的會失去曼妙的聲音,所以她在小湖邊失聲痛哭。可就在那時,她遇到了史提夫,還聽到了他的求婚。

在那一刻,她是那麼開心,她甚至認為是上帝要她用聲音來交換她這一輩子的幸福。有了史提夫,她覺得即使失聲也不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可沒過多久,醫生就告訴她,他們的診斷是個誤診,那個所謂的腫瘤不過是儀器出了一點問題。

當時珍妮弗猶豫了,她害怕這個更正的結果會讓她的幸福長了翅膀飛走,因為她太了解史提夫了,他是不願意讓一個完美無缺的她守在他身旁服侍他的。

幾經思量,珍妮弗選擇了欺騙。她求醫生幫她隱瞞這一切,因為她是那麼迫切地想要得到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四十多年的沉默,使珍妮弗早已喪失了語言能力,而她唯一能說的,只有三個字,那就是“我願意”。

為了不忘記這三個字,她常在一個人的時候不斷地重複著念叨,因為這三個字後面有太多省略的承諾可以訴說。

當珍妮弗又一次結結巴巴地說出“我願意”的時候,史提夫早已淚流滿面。

愛,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有時候,就是三個字: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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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女孩剛剛戀愛不到一年,一天,女孩突然問男孩說:“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男孩很奇怪,問:“什麼事?”女孩沒有說,只是讓男孩答應她。男孩答應了。

一個月後,女孩病倒了,查出來是白血病。女孩是學醫的,明白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於是在那段日子裏,儘量地和男孩廝守在一起。

男孩並不知道女孩的病情有多嚴重,只是很奇怪女孩的行為,心中有一絲隱隱的、不詳的預感。直到那天,在女孩的彌留之際,男孩才知道女孩的病情如此嚴重。

在女孩的病榻前,男孩緊緊握住女孩的手,淚流滿面。

女孩用微弱的聲音對男孩說:“還記得你答應過我幫我一個忙嗎?”

“記得。”

“我想在我死後,你能將我的骨灰撒在世界屋脊之上,最好能是珠穆朗瑪峰上。你能答應我嗎?”

“能!”男孩沒有猶豫。女孩含笑閉上了眼睛。

男孩懇求女孩的父母不要將女孩的骨灰埋葬,至少等一個月。女孩的父母很奇怪(他們並不知道兩人之間的約定),但是他們答應等一個月。

男孩走了。三十天後,就在女孩父母準備將女孩的骨灰安葬的時候,男孩回來了。

幾乎沒有人認得出他。男孩瘦了、黑了,但也結實了。男孩再一次懇求女孩的父母,讓他帶走女孩的骨灰以完成女孩最後的心願。女孩的父母看到男孩眼中的真誠,答應了。於是男孩帶著女孩的骨灰踏上了世界屋脊。

三個月後,一支中日登山隊成功的登上了珠峰。令人驚奇的是,在珠峰之巔發現了男孩的屍體。男孩的手中抱著一只骨灰盒。

據說男孩的臉上掛著微笑,一付幸福的樣子。而在他的登山包裏,有足夠他一人十二天的食物!在男孩的身上找到了一本日記和一封遺書。日記是男孩的,而遺書卻是女孩的。
 

男孩日記的一部份:

*月*日      晴
今天的天氣很好,但對我來說,卻如同陰霾密佈。我最心愛的女孩離開了我,永遠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而她最後的願望又是如此的難以實現。我究竟該怎麼辦呢?

*月*日      多雲
我愛她嗎?無可否認的答案:是的!那麼為了她我願意做一切嗎?答案還是:是的!!那麼她最後的願望你能幫她實現嗎?答案仍然是:是的!!!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月*日      陰
我沒有想到登山訓練這麼難。每天十六個小時的強化訓練我真有點吃不消了。有人問我這麼做值得嗎,我只是一笑,不可置否。我知道我不能垮,否則,我無法實現她的願望了。

*月*日      晴
今天是一個月的最後一天,我必須趕到她的家,我要帶她走,我要實現她的願望。

*月*日     多雲
她媽媽交給我一封信,說是在她剛病倒就寫好的,由於上次我走得匆忙而沒來得及交給我,讓我務必打開看。看完後再考慮怎麼做。我很平靜地看完了,但我的決定並沒有因此而改變。我要帶她走!我一定要!他的父母嘆了口氣,他們也許認為我不應該這麼做,但是他們最終還是答應了我的懇求。

*月*日     晴
今天我們到達了拉薩,我帶著她遊覽了布達拉宮。她應該很高興,這裏曾是她夢中來過的地方。我們準備在這裏休息兩天,準備好登山的用具。高山反應已經使我兩天不能吃好飯、睡好覺了,但我必須堅持下去。

*月*日     雪
我們現在在5700米的登山大本營裏。按照正常的路線,我們應該在四天後登上8848米的頂峰。上帝,保佑我們吧!

*月*日     大雪
風雪很大,我們偏離了路線,但幸運的是很快我們又找到正確的路線。明天就可以向頂峰衝刺了。我們都很激動。我們會成功的!

*月*日     晴
今天中午12:33分,我們終於登上了海拔8848米的世界第一高峰!我們興奮地抱在一起!我的行囊裏還有足夠十二天的食物,可我知道,她是不願意走的。於是我決定留下來陪她。如果有人發現了我們,請將我和她就埋葬在這世界屋脊之上,謝謝!
 

女孩的遺書:

上大學時認識了你,我知道自己找到了這一生的至愛。我害怕失去你,想永遠和你在一起。雖然我也知道你同樣愛著我,但是既多心又小心地我還是不太相信你的真誠。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何才能讓你永遠的不離開我呢?一次在宿舍中和舍友們開玩笑時說如何才能在自己死後讓自己的老公陪葬。

有人突發奇想,說不如讓老公把自己的骨灰撒到珠穆朗瑪峰頂,如果他真的這麼做的話,那麼他也不會活著回來!好損人的主意!

有人說這個辦法太缺德了,把一個大活人往死路上推。但我卻想: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你會答應我的。那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於是請你幫我一個忙了,但我當時只是抱著一種玩笑的心理。

當我得知自己的病情時,我就決定瞞著你,不想你為我太難過,同時也害怕你因此而離開我。

我知道我會在我不行的時候告訴你請你幫什麼忙,但是,我也捨不得你就這樣為我,為一個死去的人完成一個需要用自己生命來換取的願望。

可是我多麼想我們生不能在一起,能死在一起該多好呀!這樣做未免太自私了吧?可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

你是個很守信用的人,這一次你會嗎?

我很自私,自私到要你來為我陪葬。你可以不做,沒有人會責怪你,因為那是要用你的生命來換取的。

其實只要在我活著的時候你對我好一點,不要離開我,呵護著我,我就很滿足了。

我愛你,我希望在以後的歲月裏你能常常記起我。如果我有來生的話,你仍然是我的唯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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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她記事時起,大舅就好像不是這個家的人。記得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剛被收容所送回了家,和街上的乞丐沒有多大的區別。

外婆在屋裏大聲地罵,他蹲在一旁小聲地哭,像受傷的小動物。那麼冷的天,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爛爛的單衣。門口圍了一群看熱鬧的鄰居,對著他指指點點。

不多久外公回來,一見他這樣子,就跑到門背後拖了一根扁擔出來,劈頭蓋臉地向他打去。

他“嗷嗷”地叫著,卻不敢躲閃。爸爸衝上去搶外公手裏的扁擔,他跪在地上含糊而大聲地叫著,她仔細地聽,是“爸爸我錯了。”

後來她知道,那是她大舅,小時生病把腦子燒壞了,是個傻子。

外公那時在外面當包工頭,還是有些關係和財力的。沒多久,就將大舅弄到了養路段,反正是純體力勞動,傻子也能幹得下來。

大舅於是常常回家來,手裏拎著單位發的東西,有時是油,有時是水果,有時是肉。巴巴地送到外婆面前,卻還是常常被罵一頓。

她當時還小,覺得外婆一定是大舅的後媽,否則怎會如此待他。直到成年,她才知道,親人之間也有世態炎涼。

他待她也是極好的,每次回家總不忘給她帶上些好吃的,糖葫蘆、棉花糖、大蘋果,開始她很高興,但年紀慢慢大了,也開始像家裏的其他人一樣。

大舅一直是家裏可有可無的編外成員,沒人心疼注意他,都希望離他遠遠的,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那年的冬天好冷,年前外公去世了。

剛從殯儀館出來,全家人就聚在一起討論財產問題。外公的骨灰盒靜靜地放在一邊,上面是他的遺像,冷冷地視著這一群被稱為兒女的人。

媽媽和爸爸在外地,沒能趕回來。看著那些爭得面紅耳赤的容顏,她突然覺得好陌生好可怕。

就在戰爭已經進行到白熱化,幾乎要訴諸武力的時候,一旁突然傳來了撕心裂肺的號哭聲。房間靜了下來,她看見,大舅正跪在外公的骨灰盒前,號啕大哭,就像多年前第一次看見他跪著說“爸爸我錯了”一樣。

忽然,她的眼眶就熱了。父母長年在外,她一個人待在這個沒有溫暖的大家裏,不是不覺得寂寞的,只是她已經學會用疏離和冷漠來包裹自己。

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家裏,還有一個比自己更孤獨更缺少關愛的人。他也是她的一個親人。

沒多久,父母回來了。媽媽臉色蠟黃,一見到外公的遺像就昏了過去。在醫院裏,她聽見醫生和爸爸的談話,知道媽媽得了絕症。

家裏存摺上的數字嘩嘩地往下掉,媽媽卻一天比一天虛弱。她天天陪媽媽身邊,那幢大房子裏的親人,僅僅禮節性地來過一次。只有大舅,常常會下班後過來,一聲不吭地坐在旁邊陪著他們。

家裏的財產之爭還在進行。而他們這裏,卻等著那筆錢救命。爸爸每天四處求人,希望他們能夠快點達到協議,或者先支一部份錢出來給媽媽治病。但得到的都是模棱兩可的回答,誰都說做不了這個主。

他們像推皮球一樣,將爸爸推來推去。

最終,協議還是達成了。大舅是傻子,而她家則急需用錢,不可避免地,他們得到了最少的一部份,因為算準了他們不會再鬧。那是一幢位於城郊的年久失修的房子。

那天,她聽見爸爸在和大舅商量,說要將房子賣了換成錢,一人一半。家裏的錢已經用得乾乾淨淨了,而醫院那邊卻似一個無底洞。大舅憨憨地笑著,含糊地答應道:“好!”

她在屋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房子終於賣掉了。爸爸當著大舅的面,把錢數成兩份,用報紙包著,將其中的一包送給了大舅,然後揣著另一包急急地帶著她往醫院趕。

剛走出樓道口,就聽見後面有腳步聲追來,還有含糊不清地叫她名字的聲音。她一驚,心頭一冷,醫院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再不交錢就要停媽媽的藥了。她扭頭看爸爸,也是面如死灰。

大舅跌跌撞撞地跑到他們面前,不由分說地將自己的那包錢塞到了爸爸懷裏,嘴裏含糊地說道:“先,先治,治病。”

爸爸一下子呆住了,這麼多天來,面對的都是一張張冷冰冰的臉,何曾想到,最危急的時候,伸出援手的,竟是這個傻子。

爸爸哽咽著接過錢,正準備說些什麼,大舅卻又轉身蹣跚著走了回去。她看見,常年體力勞動的大舅,身形已經有些佝僂了。

媽媽最終還是離開了。

那是一段記憶中最為黑暗的時期。在承受世上最疼愛的人離去的痛苦的時候,姨媽舅舅們的臉不停地在眼前晃動。他們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念叨,要她看好媽媽的財產,因為那是外公留下來的遺產。

她望著遠處忙碌的爸爸瘦弱的身影和忽然之間花白的頭髮,心頭的恨和酸楚一樣滋長。她不知道這都是些什麼樣的人,長著什麼樣的心,尤其可恨的是:他們是她的親人。

大舅一直跟在爸爸和她的後面,看他們做什麼,他也幫著做什麼,還時不時地扭頭看看媽媽的遺像,抹著眼淚。她的心在傷痛之餘有了一絲溫暖:媽媽畢竟還有一個傻哥哥,從心裏是愛著媽媽的。

喪禮過後,現實擺在了面前。爸爸要回原地工作,她的學校在這裏,已經高三了,轉學過去影響太大。可是她原來的房子給了四舅,早已容不下她了。

按連失去了老伴與女兒的外婆,也終於卸下了她的強悍與精明,整日裏默不作聲地坐在陽台上曬太陽,漠視著從小帶大的外孫女的無助。

她的心更冷了。

那天,爸爸突然對她說:“要不,到你大舅家住一陣,就幾個月的時間了。”她呆了一下,想到大舅醜醜的臉,竟生出些許親切,於是點點頭答應了。

大舅的工作雖然是個苦力,但也畢竟是事業單位,他是老職工,還得了一套兩居室的住房,舊是舊點,倒也寬敞。

住在這裏的第一晚,想到過世的媽媽、遠方的爸爸,還有隔壁房間的傻舅舅,她只覺得一陣荒涼,開著燈哭了整整一夜。

但日子還是得過。每天大清早她就起床,到巷口買早點,中飯和晚飯都在學校吃,晚自習後回來睡覺。她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覺得還不錯,反正就幾個月的時間。

唯一讓她提心吊膽的,就是晚上回來時還要穿過那一條長長暗黑的巷道。

那天她下了晚自習,照例到校門口買了一瓶酸奶,老板遲疑了一會兒,告訴她好像總看見一個身影跟著她,要她小心一點。

她當時就嚇傻了,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在這座城市裏,她無依無靠。過了很久,她還是只得咬咬牙往大舅家快步走去。巷道拐角處,隱約看到一個人影。

她心狂跳,拼命向前跑去,卻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她恐懼到了極點,只覺得有人跑過來抓住她的骼膊,她死命掙扎、尖叫,突然間,卻好像聽見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口齒不清地叫著她的小名。

她呆住了,安靜下來,眼前竟然是大舅那張醜醜的臉,上面還有被她指甲劃傷的血痕。

她怔怔地站了起來,大舅結結巴巴地說:“巷,巷口黑,我,我,來接你。”她突然明白了,這些天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身影,就是大舅,難怪她每次回家都沒見到他。

“你為什麼不在學校門口等我?”她問道。

“人,人,人多。”她心頭一顫,腦海裏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她上小學,大舅來接她,她嫌他醜,使她在同學面前丟臉,於是跑得遠遠的。

一時間,淚水湧出了眼眶。在這樣一個被親人都視為卑微的身軀裏面,滿載的卻是洶湧澎湃的愛。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大舅一直都在一個被人忽視的角落裏,默默地愛著身邊的每個親人,不管他們曾經怎樣對待他。

他傻,他醜,但這並不是他的錯,而是命運的不公平,為此他喪失了被愛的權利,卻還這樣執著地愛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這可是多麼寬大和真摯的心靈啊!

走在巷道裏,大舅還是彎著腰走在後面,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淚水密佈。她在心裏默默念道:大舅,你可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種愛的名字叫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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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九歲那年的夏天,父母的感情出現了問題,暑假結束的那個晚上,我終於鼓足勇氣問父親:“是您不愛媽媽了,還是媽媽不再愛您了?”父親驚訝地看了我很久,低著頭說:“孩子,都是我的錯,我,我愛上了別的女人。”

他的回答讓我很憤怒,母親既漂亮又能幹,難道還有誰會比母親更出色?

我厭煩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衝進母親的臥室。母親還沒回家,房間整潔而清新,蕩漾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味。這是一個記載了多少幸福和甜蜜的家啊!

可是父親愛上了別人,突然,我在書桌上看見了母親寫的“離婚起訴書”,母親是個大度的女人,她沒有責怪父親移情別戀,而是在離婚理由陳述一欄裏寫著自己醉心工作冷落了丈夫。

臥室裏還有兩個大大的旅行箱,我好奇地打開其中的一個,最上面有一張照片,是我出生一個月後,母親抱著我,父親抱著母親的“全家福”。母親曾不止一次說過,九年前的這個時刻是她一生中最甜蜜幸福的回憶。

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淚流滿面,因為母親的箱子裏塞著換洗衣服,日用品、照相機,還有幾本關於非洲原始叢林的書,看來媽媽已經打定主意離婚了,而且決定完成自己多年前的夙願:一個人去非洲原始叢林。

那天晚上,我徹夜輾轉難眠。怎樣才能讓母親開心呢,我想起在行李箱裏看到的照片,腦子裏有了主意。

幾天後,父母告訴我他們即將離婚,當父親問我是否願意跟他一起生活時,我說:“您能答應我,從明天起,一直到母親去非洲前的十天時間裏,每天都抱抱我和母親,就像我出生一個月時您抱著我們照的那張照片一樣,好嗎?”

說完,我發現,父親的臉突然紅了,母親也驚奇地睜大了眼睛。但無論如何,父親還是同意了我的建議。

那天,他們沒有按原計劃去辦理手續。

第二天,為防止父親反悔,提前出門上班,我起得很早,當我洗漱完畢時,發現父母已經站在客廳裏。

我故意裝著背書包要上學去,媽媽突然叫住我,向我緩緩地伸開臂膀。我撲倒在母親懷裏,她已經三十七歲了,而我也已長大,她抱起我的時候有些吃力。

我抱著母親的脖子,示意父親過來,他無奈地搖搖頭,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脫掉筆挺的西裝,然後慢慢蹲下去,雙手環住媽媽的腰,我感覺有些窒息。

九年了,我已經由一個世事不知的嬰兒長成了一個小男子漢,而父母也漸漸老去,不再有年輕時的激情和力氣。

父親終於把我和母親抱了起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三秒鐘不到就把我們放在地上。嘴裏還嘟囔著:“尼古拉,你不背書包的話,我可能會堅持得久一些。”

我感覺脖子裏有溫暖濕潤的東西在滾動,那是母親的淚。

下午放學回家,母親做了很多菜,都是我和父親喜歡吃的。雖然父親那天回來得有點晚,但還是要比平時早一些。

第二天早上,在等待父親擁抱時,我放下了書包,當他將我和母親抱起時,我“命令”道:“您今天可要多堅持兩秒鐘!”

母親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的臉紅撲撲的,就像一個剛墜入情網的姑娘,父親看起來也很不好意思。

日子過得很快,當父親第五次抱起我和母親時,他自豪地說:“我這幾天力氣變得越來越大了,抱兩個人都不吃力。”在父親送我去上學的路上,我提示父親:“不是您的力氣變大了,而是母親瘦了許多。”

那天晚上,父親回來得很早,他悄悄地跟我說:“孩子,你的母親確實瘦了許多。”
 
我有些哽咽地說:“從明天起,您就只抱母親吧。”沒等父親說話,我就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湧地衝進自己的臥室。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躲在房間裏透過門縫看著客廳,母親這天穿上了她最喜歡的那件藍色連衣裙。沒有我在一旁,他們似乎有些尷尬,幾天來他們已把我當成了聯繫彼此的橋樑。

大約過了十分鐘,父親說:“今天就讓我單獨抱抱你吧。”母親驚奇地抬起頭,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淚光。我看見父親伏下身將母親從沙發上抱起。

沒有我從中攪和,父親的擁抱有些生澀,然而,這一次,父親抱母親時比以往更用力,時間也更長了。

再過一天母親就要去非洲了,按父親給我的承諾,他的擁抱也只剩最後一次了。我不知道這一次我是該“攪和”進去,還是躲在一邊。那天半夜我突然醒來,發現父母坐在我的床邊。

母親對我說:“尼古拉,讓媽媽再抱抱你吧。”我的心一陣刺痛,看來,他們還是要離婚。我將頭縮進被窩裏,如果這是最後一次擁抱,我寧願把它留在許多年後的某天。

這時父親說話了:“孩子,如果你願意讓母親抱一下,我們就不離婚了。”

我“騰”地從床上跳起來叫道:“真的嗎?”母親含著淚伸開臂膀點頭,我興奮地撲到她懷裏,然後父親將母親輕輕地抱了起來。他們都哭了,隔著我的頭,他們彼此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我愛你!……

父母沒有離婚,母親也沒有去非洲。

從那以後,每天早上父親都要把母親抱起來,他們緊緊依偎甜蜜地親吻,他們的感情,歷經歲月變遷與日俱增。當然,我也在暗自慶幸,這十天的擁抱挽救了一個瀕臨破裂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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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歲那年,父母親在一次沉船事故中不幸喪生。哥哥與我相依為命。日子雖然過得艱辛,卻因為哥哥的關愛,我度過了快樂的童年。沒想到,十二歲那年,一場礦難又奪走了我唯一的親人,哥哥也撇下了我。

那時候,嫂子剛剛嫁到我家。沒過多久,就有人給嫂子說媒,對方是一個死了老婆的屠夫,家境不錯,人也結實。嫂子問了一句,“帶著康明行嗎?”那個穿紅戴綠的媒婆便再也沒有登門。

此後,又有幾家相繼來說媒,嫂子始終只有一個要求,帶著康明可以,不然就不行。

嫂子是殷實人家的女兒,當初嫁給大哥時,遭到了家人的竭力反對,甚至要和她斷絕關係,可是嫂子仍然嫁了過來,她看重的是大哥的人品。

大哥去世後,嫂子沒少受娘家人的奚落,逼她早日改嫁,她那蠻橫的弟弟甚至揚言要燒了我們的房子。嫂子還是那句話,“改嫁可以,必須帶上康明。”

儘管嫂子美麗賢慧,但誰家又願意她拖著個累贅嫁過去?她的家人氣得直跺腳,再也很少來往。

嫂子在一家毛巾廠上班,一個月才一百多塊,有時廠裏生意不好,還用積壓的劣質毛巾充作工資。那時,我正念初中,每個月至少得用三四十塊。

嫂子從來不等我開口要錢,總是主動問我,“明明,沒錢用了吧?”一邊說一邊把錢往我衣袋裏塞,“省著點花,但該花的時候不能省,正長身體,多打點飯吃。”

我有一個專用筆記本,上面記載著嫂子每次給我的錢,日期和數目都一清二楚,我想,等我長大賺錢了,一定要好好報答嫂子的養育之恩。

中考之前,我對嫂子說,“嫂子,我報考了中專,可以早一點出來工作。”嫂子一聽,憤怒地看著我,“你怎麼能這樣,你將來要考大學的。不行,得給我改過來。”第二天,嫂子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去找老師,硬是將志願改了過來。

我順利地考上了縣裏的明星高中,嫂子得知消息,做了豐盛的晚餐慶賀,“明明,好好讀書,給嫂子爭口氣。”嫂子說得很輕鬆,我聽得很沉重。

第二天,嫂子是紅腫著眼睛回來的。我問她怎麼了?嫂子沙啞地說了聲,沒事兒,剛才讓沙子飛進眼睛裏了。說完趕緊去打水洗臉。第三天她弟弟過來嘲諷她我才知道,嫂子為了給我籌集學費,去向娘家借錢,被娘家人趕了出來。

看著嫂子還有些浮腫的眼睛,我說,“嫂子,我不念書了,現在文憑也不那麼重要,很多工廠對學歷沒什麼要求……”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嫂子一巴掌打了過來,“不讀也得讀,難道像你哥一樣去挖煤呀!”嫂子朝我大聲吼道。嫂子一直是個溫和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發火。

那段時間,嫂子總是回來很晚,每次回來都拎著一個大編織袋,疲憊不堪。

我問她袋子裏裝的什麼,嫂子始終不給我看。有一天晚上到同學家取書,遠遠的看見路燈下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面前鋪著一塊白布,上面擺滿了鞋襪、針頭線腦什麼的。是嫂子。

我沒有走過去“揭穿”嫂子。我遠遠的看著她時而躬著身和別人討價還價,時而把零碎的錢理了又理。昏暗的燈光下,嫂子的眼睛裏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十一點半,嫂子才提著編織袋回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臉疲憊,卻綻滿笑容。看見我坐在桌前溫書,走過來摸摸我的頭,“明明,餓了吧?嫂子做飯給你吃。”我背對著她點點頭,不讓她看見我眼裏盈滿的淚。

那天晚上,嫂子暈倒了在廚房裏。我聽見轟隆一聲之後衝進廚房,她側躺在地上,臉色蒼白。我趕緊將她背往醫院。

醫生說嫂子是因為營養不良引起貧血,加上勞累過度才導致暈厥。我要在醫院照顧她,被嫂子轟了出來,“快回家溫習功課,就要開學了,高一是很關鍵的一年。”

嫂子住了一天院就回家了,臉色仍然蒼白。但她照常上班,晚上依然拎著那只編織袋去擺地攤。

我實在忍不住,跑過去一把將編織袋奪了下來。嫂子似乎知道我發現了她的秘密,微笑著對我說,“明明,還差一點,再賺些就夠了。”說完輕柔地從我手裏拿過編織袋,斜著肩膀走進夜色。

靠嫂子每晚幾塊幾毛地賺,是遠遠不夠支付學費的。嫂子向廠裏哀求著預支了三個月的工資,還是差一點,她又去血站賣血。嫂子本來就貧血,抽到300cc的時候,護士實在看不下去,才自作主張地拔了針頭。

這些嫂子都不曾說,是後來那位護士~~我同學的姐姐說的。

嫂子親自把我送到學校,辦理了入學手續,又到宿舍給我鋪床疊被,忙裏忙外,她走後,有同學說,“你媽對你真好!”我心裏湧過一絲酸楚,“那不是我媽,是我嫂子。”

同學們籲噓不已,有人竊語,“這麼老的嫂子?”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家離學校很遠,每個月我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嫂子都會準備豐盛的飯菜招待我。臨走還做好多的菜,裝在透明的玻璃瓶裏,告訴我哪些要先吃,哪些可以後吃。每次都是看著客車走遠,嫂子才放下揮動的手。

而每次回家,都發現嫂子又比上次蒼老了許多。

發現她頭上竟然有了白髮時,我念高二。為了供我上學,嫂子不光在外面擺地攤,還到紙箱廠聯絡了糊紙盒的業務,收攤回來或者遇上雨天不能外出擺地攤,她就坐在燈下糊紙盒。糊一個紙盒四分錢,材料是紙箱廠提供的。

那次回家,看見她在燈光下一絲不苟地糊著,我說,“嫂子,我來幫你糊吧!”

嫂子抬起頭望了我一眼,額頭上的皺紋像冬天的老樹皮一樣,一褶一褶的。失去光澤的黑髮間,赫然有幾根銀絲參差著,那麽醒目,像幾把尖刀,鋒利地插在我的心上。

嫂子笑了笑,“不用了,你去溫書吧,明年就高三了,加緊衝刺,給我爭口氣。”我使勁地點頭,轉過身,眼淚像潮水一樣洶湧。嫂子,您才二十六歲啊!

想起嫂子剛嫁給大哥的時候,是那麼年輕,光滑的臉上白裏透紅,一頭烏黑的秀髮挽起,就像電視裏、月曆上的明星。

我跑進屋裏,趴在桌上任憑自己的眼淚撲簌簌直落。哭完,我拼命地看書、解題,我告訴自己即使不為自己,也要為嫂子好好讀書。

我以全縣文科狀元的成績考入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學。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嫂子買了很大的一卷鞭炮,長長的一溜鋪在地上,像條紅色的火龍。

嫂子點燃一支香,遞給我,“明明,你去點鞭炮吧!”我接過香,就像接過嫂子所有的期盼和祝福。噼哩叭啦的鞭炮聲引來了四鄉八鄰的人們。

那天,嫂子的爹娘還有弟弟也來了,站在人群中。嫂子看見他們,走了過去,撲在她母親肩上,失聲痛哭。晚上,五個人圍著一張桌吃飯。她弟弟拍拍我的肩膀說,“康明,你真該好好讀書。”

我挨次敬了嫂子的家人,真誠地感謝他們給了我一個好嫂子。最後敬的是嫂子,她站起身,笑著說,“明明,一家人,就不要跟我客氣了!”

大學裏的生活和學習比在高中輕鬆得多,每年我都以優異的成績獲得學校的助學金。而且,還有許多課餘時間去打工,半工半讀,基本不需要家裏的錢。嫂子卻仍然每個月寄錢給我,要我吃飽穿暖,注意身體。

某一天我對著那個記載著嫂子每次給錢的筆記本時,突然恨起自己來。嫂子給予我的,豈是一個筆記本可以記載?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將筆記本撕得粉碎。

大三沒念完,我就被中關村的一家外商公司特招了。我將消息電告嫂子時,她激動不已,在電話那頭哽咽著,“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嫂子也不用為你操心了,康英也可以安息了。”
 
我突然迸出一句話來,“嫂子,等我畢業了,回來娶妳!”

嫂子聽完,在那邊撲哧笑出了聲,“明明,你說什麼混帳話呢!將來好好工作,爭取給嫂子討個北京弟媳。”

我倔強地說,“不,我要娶妳。”嫂子掛斷了電話。

終於畢業了,我拿著公司預付的薪水興高采烈地回到家裏時,嫂子已經備好了飯菜,只等我回來。飯桌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見我回來,嫂子說,“康明,快叫張大哥。嫂子以後就去跟他過了。”

那個男人站起來,和我握手,一邊嘖嘖地說,“真不簡單,大學生呢!”我和他只握了兩秒鐘,就跑到房間裏去了。

那天晚上,我沒有吃飯。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在心裏問,“嫂子,為什麼,為什麼不給我照顧妳的機會?”

沒過多久,嫂子和那個姓張的男人就結了婚。我去了,喝了很多酒。嫂子也喝了不少,隱約聽見她對別人說,“看,這就是我弟弟康明,名牌學校的大學生呢!在北京工作。”言語之間充滿了自豪。

後來,因為工作繁忙,我不能時常回家,只將每個月的工資大半寄給嫂子,可每次嫂子都如數退回。她說,“明明,嫂子老都老了,又不花費什麼,倒是你,該存點錢成家立業才對。”

還時不時給我寄來家鄉的土特產,說,“明明,好好工作,早些成家立業,等嫂子老了的時候,就到你那裏去住些日子,到時可別不認得老嫂子啊!”

我的眼淚就像洪水一樣泛濫開來,我親親的嫂子,弟弟怎麼可能忘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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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離開你的第一天,你買了一大箱啤酒,獨自坐在我們常去的大榕樹下大醉一場。等到王揚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爬不起來了,你哭著喊著我的名字,求我別離開你。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回不來了。你不知道,我就站在榕樹後,靜靜地看著,我想跑過去抱住你,求你別再喝了,可是---我不能。
 

自從我離開你後,你過著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啊,每天以酒代飯,書也不讀了,宿舍也不回,就總是跑我們約會的地方。難道這樣我就能回到你的身邊了嗎?別傻了,天下好女孩多的很,你為什麼就只認定我呢?隔壁班文娛委員于娜不就很喜歡你嗎?她長得漂亮而且又善解人意,對你又是體貼入微的。你難道忘記了生病那幾天是誰陪在你身邊餵你吃藥吃飯的。好好疼她吧,把我忘記了吧。我是不可能回到你身邊了,請別怪我狠心。
 

離開你已經半年了,你的臉上還是沒有笑容。你忘了,以前我最喜歡看你笑了,你笑的時候是那麼陽光那麼帥氣,可現在呢?笑一個吧,于娜就在你身邊呢,人家怎麼說都是個女孩子,多疼她點吧。其實你們在放風箏的時候我就遠處望著你們。你把風箏放得好高好高,突然,線斷了,你盯著漸漸漂落的風箏,憂鬱又爬上了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又在想我了吧,想我第一次放風箏的場景,想我因為風箏總飛不上天,氣得哭紅鼻子的場景,想你把我摟入懷,指著我罵我小笨蛋的情景。別再想了,親愛的,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讓那些美好的往事隨風而去吧。
 

1月29日是你的生日。你的哥們為你開了個Party,說是為了慶祝慶祝。其實我知道,他們是要讓你把我忘了,你們一起猜拳一起唱歌,笑罵聲一陣高過一陣。最後,你醉了。你跑到一邊“砰”的一聲把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跪倒在地輕輕地喊我的名字。你的哥們都被你嚇到了,誰都沒出一聲。每年的生日都是我陪你一起過的,記得去年我還送了你一條皮帶,我還說要永遠綁在我的身邊,要做你的新娘。當時你美得直傻笑。可親愛的,對不起,是我不信守諾言。可有些事發生了就發生了,就算以前我們多麼的相愛,有些事就是那麼殘酷。
 

王揚走到你身邊,扶起你,他在你的耳邊說了句話。我知道他說什麼,我就在附近,雖然我離開了你,可我還是總關注著你。他說讓你忘了我。你卻把他一把推開,然後一路狂奔。我急了,忙跟著你跑。你跑累了,埋著頭坐在路邊,我知道你在哭。我不敢靠近你,遠遠地在你身後站著。你不是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嗎?你不是說過你很堅強是個男子漢嗎?別傷心了好嗎?親愛的,別傷心了!
 

你要畢業了。你拿著畢業證書卻沒有回家。你跑到了學校操場左邊第五棵樹下,看著樹下刻的一行字發呆。“大豬永遠愛小豬”這是我們一起刻的。你是大豬我是小豬。親愛的,你就要畢業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其實這樣也好,你可以早點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這裏有太多美好也有太多的傷心往事,離開這裏,走出學校,那裏有你期盼新的生活,我也衷心的希望你能在那裏找到一個真愛的人。
 

你在一間公司任職,你的才能和談吐受到老板的賞識,我就知道,你是一個人才。你每天拼命的工作,起早貪黑,你的業績直線上升。二年後,你終於坐上了經理的位置。你的工作穩定了,可為什麼還不找女朋友呢?你不小了。
 

終於,你公司一個愛慕你的女孩向你表白了。這是件多麼令人雀躍的事啊。當你猶豫了好一陣才答應她時,我笑了,可我的心為什麼那麼痛呢?我不是一個好女孩,我太自私了。
 

那女孩不錯,很溫柔,不像我那麼蠻橫,她懂得照顧你,而我總是你照顧著。你們一起去逛街的時候,我就在你後面跟著,其實,分開了那麼久,我總是跟著你,你只是不知道罷了。你們拐進了傢俱店,我才知道你們打算結婚了。你們一起挑選傢俱時,那女孩笑得好開心好燦爛啊,我好羨慕她。如果當初我不離開你,在你身邊的就是我了。我好後悔。
 

你在寫請柬時,我就站在你的身邊,看著你寫的字我哭了。你把新娘的名字都寫成我的名字。直到第十張時你才停下筆,才發現自己寫錯了。“我就在你的身邊啊……”。我向你喊著。可你聽不到,我知道你不會聽到的。就像多年跟在你身後而你總看不到我一樣。
 

但是我不會後悔,就算回到從前那一幕,那輛急速而來的小車快撞到你時,我還是會奮不顧身的推開你,為你抵擋一切災難……
 

所以親愛的,忘了我吧。好好愛你的妻子,今天起我就不能再看著你了,天堂在召喚我呢,我得走了,永遠永遠的離開你了。我走到你身邊,想在你額頭印個吻時,你的妻子叫你出去。你就這樣,穿過我的身體,走向你的妻子。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當做是一個擁抱吧。
 

吾愛,我走了,我會在天堂看著你呢!
 

我愛你!希望,下輩子我們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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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有秘密:丈夫的秘密是委託女兒照顧我一生;我的秘密是猶豫著該如何抛棄我九歲的女兒;而女兒的秘密又是什麼呢?

《一》

我的人生又走到了十字路口:將來的生活我不知道是選擇我的新男友周家生,還是我九歲的女兒妞妞。

妞妞顯然並不知道她的媽媽正在經歷著如此困苦的抉擇。深夜,我剛把客廳的門推開,她就跑出來了,和往常一樣,討好地問我:“媽,這麼晚還不睡,你哪裏不舒服?”

看到她那關切的眼神,我的鼻子不由自主地酸了起來,我不明白,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們兩個,我們都是那樣深愛著對方,但似乎只要我們在一起便會都得不到幸福。

我坐在沙發上,從前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在我眼前。

幾年前的那個下午,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我的丈夫,妞妞的爸爸,從此我們的生活陷入困境。我還能感覺到那天在太平間裏,當我撫著他那冰涼的臉龐時,心裏的那種痛和無助。

我完全是歇斯底裏地對著妞妞喊:“你爸爸走了,從此以後只有我們倆了,只有我們倆了!”

從那天開始,妞妞突然長大了,家裏的家務事總是和我搶著做,有時我頸椎病犯了,她便會像個小兔子一樣跳到我身後,用小手捏呀捏,然後無比體貼地問:“媽,這樣舒服嗎?”

一次,因為不能抛下妞妞去外地工作,我在公司裏失去了升職的機會,心裏很委屈,回家後臉色不好,妞妞像她父親一樣央求我:“你笑一下,笑一下呀!”我哪裏笑得出來,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在屋裏生著悶氣。

妞妞小心地坐在我身邊,一聲不吭,眼裏卻隱隱含著淚水。

其實周家生第一次來我家時,我就知道妞妞不喜歡他,就像他不喜歡妞妞一樣。可妞妞為了討好我,假裝喜歡他。可惜的是,她的討好並沒有換來周家生的容納,他明確地告訴我,他想要一個單純的二人世界。

母親打來電話,要我把妞妞送到她那裏,畢竟我還年輕,總得為將來考慮……其實我也知道,像周家生這麼好的男人,這次錯過了,下次就不會再有,但妞妞也是我的心頭肉呀,我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最後,在母親的勸說下,我痛苦地接受了她的建議:今年這學期讀完後,就把妞妞送到她那裏去。

對不起,親愛的妞妞,請你別怪我是鐵石心腸,我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畢竟,我還年輕,還有自己的生活。畢竟,你身體裏流的是另一個女人的血。

《二》

其實,妞妞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和丈夫結婚時,他已經帶著妞妞生活了幾年,我是以一個後母的身份出現在妞妞面前的。

那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反對我選擇的這段婚姻。他們不解,我年輕、模樣清秀,有一份好的職業,為什麼要選擇一個拖著女兒的離異男人。

我還能記得那段時間,因為妞妞,我身上背負了多大的壓力。好在婚後的日子過得很好,丈夫的呵護,妞妞的聰明可愛,讓我一度沉溺於幸福中不能自拔。

沒想到,一場車禍改變了這一切,丈夫死了,肇事者也跑了,只剩下我帶著妞妞艱難地相依為命。

丈夫走後,妞妞對我更好了,哪怕我朝她發了脾氣,她第二天還是照樣笑嘻嘻地纏著我說:“媽媽,媽媽,你原諒我吧!”

我的本意是想帶著妞妞過一輩子的,所以一直以來,別人為我介紹男友時,我的附加條件都是要帶著妞妞一起生活。但我沒想到,我和初戀男友周家生會再度重逢,而我再一次深深愛上了他。

也許人都是自私的吧!我安慰自己,其實,我對妞妞也已是仁至義盡,為了她,我放棄了很多工作上的機會;為了她,我放棄了一個又一個優秀的男人;為了她,我努力學著做一個母親……而現在,也許是我該放手的時候了。

我得承認自己的虛偽,下定決心後,我心裏開始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告訴妞妞,既怕傷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又怕在她心裏留下陰影,只是試探著說:“你姥姥身體越來越不好,可我工作又忙,要不你幫我去陪姥姥一段時間……”

四月的深夜,我淋雨後發起高燒,打算去看病。因為身體太虛弱,出門一抬腳,鞋子就從六樓的樓梯縫隙間掉了下去。“媽,你別動,我去撿!”妞妞“咚咚”地跑下去。樓道裏的燈很暗,她小小的身影轉下去時讓我生出心疼的感覺。
 
這樣安靜的夜,這樣漆黑的樓道,她勇敢地跑了下去,又很快跑上來。我好像聽到了她害怕的心跳聲,可耳朵裏分明聽到她急促地喊:“媽,快穿上鞋,我們去醫院……”

一層又一層,一個台階又一個台階,我的胳膊被她小小的身子攙扶著。到了醫院後,醫生說我的病已經轉化成肺炎,要住兩天院。

在醫院裏,妞妞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給我削蘋果,給我倒尿盆,甚至還會用小梳子給我梳頭。午後的陽光穿過窗口,妞妞拿著口紅輕輕地塗著我的雙唇:“媽,過會兒周叔叔來時,看到你很有精神,就會放心了。”

剛剛還是春光明媚的我,聽到這句話,心裏突然一暗,這個學期就要結束了,可我還是說不出口。

周家生進來時妞妞正在給我講故事~~《誰動了我的奶酪》,正念著,進門的周家生不小心撞掉了妞妞手上的書,掉在了痰盂裏。周家生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扭過頭來繼續問我的病情。

陽光那麼明媚,透過窗口灑在病房裏,周家生臉上的笑容卻開始讓我侷促不安。在他高大的身影後,是妞妞悄悄從痰盂裏撿起書來,小心翼翼地甩了甩水痕,曬到窗台上。

周家生對我說了什麼,我沒在意,我的眼睛一直盯著妞妞,那是她的父親為她買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她那麼珍愛,此時竟然沒有發火。

我說:“你看,你把孩子的書弄髒了。”周家生不屑一顧,說:“不就一本書嗎!”然後話題一轉:“明天出了院我們去看看鑽戒吧?”

鑽戒買好了,學期結束的日子也一天天逼近,就在我處心積慮地考慮該怎麼對妞妞開口送她走時,妞妞突然對我說了一句讓我大驚失色的話。

《三》

妞妞坐在我對面,很認真地說:“媽,我想好了,姥姥一個人在家挺悶的,我去看看她吧!”我的心狂跳起來,先是驚慌,再是欣喜,最後竟是愧疚:“妞妞,我,我……”我想說對不起,聲音卻卡在那裏。

妞妞的嘴角彎起來,笑了:“媽,我可喜歡鄉下的那條小河了,可以捉小魚小蝦,聽說夏天還有蟬?不過我就玩幾個月,然後我就回來陪你。”

我點頭,再點頭,我知道眼淚流出眼眶了,卻不能說出一句挽留孩子的話,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那段日子,我開始為妞妞收拾行李:她最喜歡的書,最喜歡的裙子,還有那本曬乾了的書,全部小心翼翼地裝入行李箱。好在妞妞一再對我說,喜歡鄉下的那些山山水水,不然,我真是太愧疚了。

可就在我準備送妞妞走的前幾天,一個意外的訪客再次打亂了我的生活,她告訴了我一個讓我震驚的真相:原來,妞妞和我一樣,心裏也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

這位訪客就是妞妞的親生母親。她靜靜地坐在我對面,低著頭,手裏拿著紙巾不停地擦著眼淚。她似乎在乞求我,甚至帶著謙卑。我是第一次見到她,沒想到,當年抛棄丈夫和妞妞的,竟會是這樣一個看似文弱的女人。

聽了她的話,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的?我大腦一片空白,伸手去拿手邊的水杯,水灑了,打濕了我的裙子。

她還在說:“其實,她爸爸去世後,我就去學校找過她,但她拒絕了,好像永遠不原諒我的過錯。這次我聽她的老師說,你要把她送回鄉下。所以,無奈之下我來找你,求你勸勸她,讓她跟我走吧,我和我先生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我可以送她去美國讀書,讓她以後生活得像個小公主。”

她走的時候一再對我說著感謝的話,從她眼裏我讀出了期待與渴望,而沒人知道我突然陷入一個什麼樣的深淵裏。

我不敢相信妞妞每天的笑容裏到底有多少隱忍,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了偽裝,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一直卑微地守在我身邊,不知道她為什麼寧願被我嫌棄也不願意和生母在一起,更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放棄錦衣玉食的將來。

晚上,妞妞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默默地坐在我身邊。

我試圖將這種關係解釋清楚:“妞妞,你不要恨你的母親,大人的事你長大後就會明白。”

妞妞小聲地答道:“媽,我不去,我不恨她,我都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

我捧起孩子的臉,看到她流出來的淚,我心底最後的堅強終於瓦解,心酸又心疼地望著這個九歲的孩子:“那你為什麼不跟你媽媽走呀?”

“爸爸以前說過,你是好不容易才成為我媽媽的,要我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好好照顧你。而且你不是說過嗎,爸爸走了,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妞妞小聲說,聲音細細的,像在撒嬌。

我的淚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哭出了聲,原以為自己付出了青春年華,失去了升職加薪的機會,帶著一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生活著,是那樣的委屈與不甘。

卻原來,和我一樣委屈的人還有妞妞,她因為對爸爸的承諾,對我的愛,所以隱忍著,討好著我這個繼母。

什麼鑽石戒指,什麼鄉下的山水,什麼美國的公主生活,統統見鬼去吧,我只一個勁兒地說:“是的,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我擁著自己的女兒痛哭流涕,有愧疚有自責有感激還有幸福,她是我的女兒,此生此世,來生來世,永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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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是糯米,鍋是砂鍋,火是煤火。每天凌晨,四點二十分,男人準時點著火,鍋中放水,米淘好了在水裏浸泡著,待水開,放米,大火煮十分鐘後,改文火慢熬。

米在鍋裏撲突突地跳著,男人在爐火旁彎著腰,用勺子一下一下緩緩攪動……半小時後,男人一手端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一手端一碟淋了香油的鹹菜絲,進臥室,喊女人起床。

女人翻個身,嘟囔一句什麼,又睡過去。男人聽著女人香甜的鼾聲,不忍再叫,坐在床前,看看錶,再看看女人,再看看錶。

女人卻突然從床上彈起來,看錶,慌忙穿衣起床,嘴裏不住地埋怨,要遲到了,你怎麼不叫醒我呢?

他把白粥和鹹菜遞過去:不著急,還有時間,先把粥喝了。

粥是白粥,不加蓮子不加紅棗不加桂圓,這樣的粥,女人喝了五年。男人和女人結婚的時候,家裏沒錢擺喜酒,兩個人只是把鋪蓋放在一起,便成了一個家。

新婚之夜,男人端過來一碗白粥,白瑩瑩的米粥,在燈下泛著亮晶晶的光。男人說,你胃不好,多喝白粥,養胃。女人便喝了,清香淡雅的粥,溫暖體貼的不僅是胃,還有心。

他們在同一個廠裏上班,女人常年早班,男人常年夜班。男人凌晨四點下班,女人早上五點半上班。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過短短一個多小時。

男人下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點火,添鍋。男人只會熬白粥,他們當時的經濟狀況,也只允許他煮一鍋白粥。

就是這樣一碗白粥,居然把女人滋養得面色紅潤,嬌美如花。

後來,廠子營運不好,男人失了業,可是日子還得過下去。男人拿出微薄的積蓄,女人賣掉了母親留給她的金戒指,湊了錢,開了一家雜貨店。

賣上一只碗,一把拖把,一個水壺,利潤不過幾毛錢,男人卻做得很用心。女人下班了,也來幫著打理店鋪。沒人的時候,男人和女人,坐在一堆鍋碗瓢盆中間,幸福地憧憬。

男人說,等有錢了,咱們把連鎖店開得到處都是。女人說,那時候,我就不上班了,天天在家變著花樣給你做好吃的。男人說,哪兒還用你做啊?想吃什麼,咱直接上飯店去吃。

女人撒嬌,不,我就想吃你煮的白粥……男人便攬了女人的肩,眼睛熱熱的。

男人仍然每天早上四點二十分準時起床,點火熬粥。一邊熬,一邊盤算著店裏缺的貨。有時候會分神,粥便糊了鍋底;有時候太睏打個盹,粥便溢了鍋。

有一天早上女人起了床,爐子上的粥正咕嘟嘟翻著浪花,男人的頭伏在膝上,睡得正香。女人輕輕抱住男人的頭,心,牽牽扯扯地疼。

從那以後,女人堅決拒絕男人給她熬粥。她的男人,實在是太累了。

男人的生意越來越順,到了第七個年頭,他的連鎖超市果然開了好幾家。

女人辭了工作,做了專職太太。他們買了加層的大房子,廚房裝修得漂亮別緻,缺少的,只是煙火的味道。因為,男人回家吃飯的時候越來越少。他總是忙,應酬繁多,有時候,一個晚上要趕三四個飯局。

開始的時候,女人也埋怨,可是男人說,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還不是想讓你生活得更好一些嗎?後來女人也累了,漸漸的,也就習以為常。

女人很久都沒有再喝過白粥。

一天,男人突然被通知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葬禮。他納悶,怎麼前幾天還好好的,今天人就沒了呢?

殯儀館裏,他看到朋友的遺孀,那個優雅漂亮的女人,一夜之間憔悴衰老。她哭得死去活來,嘴裏絮絮叨叨地說:“以後誰送我上班接我下班啊?誰給我繫鞋帶兜圍巾……”

他窒息。不由地就想到了她,想到那些為她熬白粥的早晨,想到每天她接過那一碗白粥時,眼裏的幸福和滿足。

男人幾乎是一路飛奔地往家趕,打開門,卻看見女人蜷縮在沙發上,人睡著了,電視還開著,家庭影院也開著,茶几上扔滿了各種時尚雜誌……

 
男人跪在沙發前,手輕輕地拂過女人的頭髮。女人面色暗淡,細細的皺紋裏,寫滿了深深的落寞。

他拿了毛毯去給女人蓋,女人卻突然醒了,看見他,女人揉了揉眼睛,確定是他後,臉上泛起可愛的紅暈。

女人慌忙起身,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做。男人從背後擁住她,不,我去做,煮白粥。女人半天沒有說話,有溫熱的淚,一滴一滴,落在男人的手上。

那天,男人一邊煮著粥,一邊想:其實千變萬化的粥品,都離不了白米粥做底子。而所有的幸福,抵不過白粥做底,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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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院長說,我是兩個月大的時候從門口抱進來的,那時我凍得奄奄一息,身上連隻言片語都沒有,這斷了我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

我亦不想去尋找。

或者,我只是一對男女偷情的產物。在這物欲橫流的大都市,我這樣的孩子應該很多,只是他們做得更狠心,就這樣把我送到孤兒院。

從此,我便是個孤獨寂寞的孩子。大多數時候,我望著天空,在地上尋找春天的蚯蚓。那時,我只有七歲。

我不知道,七歲,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後來我看相書,上面說,女子,逢七就會有變數,而男人,則是逢八有變數。比如,我十四歲來例假,二十一歲出了車禍,二十八歲,我嫁了人。

七歲那年,孤兒院的院長把我們一群孩子領到一幫人面前,他們是來領養孩子的,大多是夫妻,他們由於各種原因不生育或者說不願意生育。

只有他是一個人來的。

那年,他三十六歲。

七歲的我,與三十六歲的他第一次相遇。他看到我,眼中閃現出一道光,他朝我招手,說,來,讓叔叔看看。

看中我的還有一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女,女人化著豔妝,手上有五個金燦燦的大黃戒指,我至今記得的是她那濫俗的戒指。

那個女人尖叫著,就是她就是她,我要她!你看她長得多美麗,像個小天使,你看她的腿多長,我要讓她去學舞蹈。

她的尖叫讓我冷眼看著她,好像我是一個小動物,誰都可以領走。院長說,你自己選擇吧,嫣落。

我選擇了林植。

林植,他的名字這樣生動,何況他是一個人。他說,嫣落,跟叔叔回家,好嗎?

他是抱著我上的自行車,那時我剛剛七歲。七歲,還不能自己坐到自行車的後面。

那天他一直唱著歌,我聽不清他唱的是什麼,後來他常常唱,我才知道他唱的是前蘇聯的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喜歡這首歌,唱的時候總是很投入,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單亞喜歡這首歌。

單亞是林植大學時代的戀人。後來,單亞去了德國,嫁給了一個德國人,單亞出國前曾經懷過一個孩子,後來她做了流產,是一個女孩子。林植說,他常常會夢到那個女孩子在夢中來找他,問他為什麼要弄死她。

這個夢糾纏他好多年,林植說,命中注定,他應該有個女兒,於是他來到孤兒院。

其實他可以再愛,可他說,人的一生,只能愛一次的,與單亞的愛,讓我的心碎了,所以,愛不起來了。

這是我長大後他和我說的,他常常用心碎這個詞,就像他愛養菊花,有一種紫色的菊,一盆又一盆瘋狂地長著,林植把它們叫~~碎心菊。

我與林植,便這樣開始了如菊花一般的生活。

我們如兩朵菊,生性冷而傲,但卻彼此溫暖。他說我是天使,而我,喜歡倚在他的腿上聽他講那些美麗得讓人心碎的童話。

上學了,他每天接我,坐在自行車後面,我說著在學校好玩的事,他耐心地聽著。他總是穿得那樣優雅而乾淨。我喜歡聞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他洗著我的小腳丫時總是說,小姑娘,這樣太髒了可不好。

我挑食,不喜歡吃肉。他嚇唬我:小姑娘,如果不吃肉就會不長個子,將來是嫁不出去的!我可不想養一個老姑娘。

那年,我十歲,出了疹子,他半夜背著我去醫院。大雨如注,沒有出租車,他一邊跑一邊哄我,嫣落,堅持住,馬上就到了。

我已經燒得糊塗,只是嚷著疼,我是身體疼,他是心疼。到了醫院,大夫說,看你這個爸爸真讓人感動,孩子的媽呢?

我們抱在一起哭了。

十四歲,我長成大女孩了。那天,我感覺到體內有熱熱的東西衝了下來,再看床單,紅了一片片。

我明白自己長大了,班裏已經有女生告訴我如何處理,可我還是慌了神。

聽到我的尖叫,林植從房裏衝了出來。看到我的樣子,他轉身就去了客廳,然後拿出“護舒寶”的衛生棉,他說,託女同事買的,買了好長時間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我臉紅成一片。從那天起,我知道自己是個徹底的女孩子了,那時,我的身高已經一米六五。

十二歲以前,我一直和林植睡在一起。半夜,我總踢開被子,是他一次次為我蓋好被子。十二歲生日那天,他鄭重地和我談,從此要我一個人睡,因為我是大姑娘了,大姑娘是不能和叔叔一起睡的。

其實,從十二歲那天起,他就為我做好了準備,那些“護舒寶”一直有,只是我不知道。

我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他故意選擇了我們同一天生日,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於哪月哪日。那一天,我們買一個蛋糕,一起做長壽麵,我喜歡他做手擀麵,味道好美。所以,即使上了高中,我仍然沒有選擇住校。

有些東西我忘記說:林植,他畢業於清華,是當年的清華才子,他英俊挺拔,雖然已經四十幾歲,可他看起來仍然那麼讓人迷戀。

很多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喜歡他,那些女孩子買衣服給他,織毛衣給他,當然,還會寫情書給他。他總是笑著說,嫣落,你說叔叔是不是很有魅力?可我不能害人家是不是?她們還是小孩子呢,還是咱們父女好好過吧。

十八歲,我去上大學,他為我選擇清華。他說,清華是個美麗而典雅的地方,非常適合你。

是他親自送我到清華,在清華園門前,他久久呆住。

我知道,也許,這裏曾經留下他太多的記憶。

單亞當年是北大的才女,他和她,算是珠聯璧合的一對。我們一起去北大,在紅樓,在未名湖,在那些叢林間,他忽然說,是十八歲吧,如你一樣的年齡,我遇到了她。

他的臉上閃現出動人的光澤,那是因為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而有的光澤,彼時,他已經四十七歲。他看著夕陽落下去說,叔叔就要下山了,而你剛剛升起。

我眼睛有些發酸。他給我一枚玉鐲,說是父母傳給他的,他的父母,都是留學法國的博士;這枚玉鐲,帶著許多舊人的氣息。

希望你有一個美好的愛情。林植是這樣祝福我的。

每月,我輾轉四個小時的車回天津。在天津,在那個老房子裏,有我牽掛的人。

我的腳步聲剛進樓道,門便開了,我看到他出現在門口,滿臉的笑,嘴裏卻嗔怪說,功課這樣緊,怎麼又回來了?

桌子上,卻擺的是我最愛吃的:耳朵眼炸糕,還有大麻花。

有時,他可能睡著了,沒有來開門。我打開門,看到他躺在椅子上,電視開著,播放著亂七八糟的廣告,收音機開著,也是廣告,但他閉著眼。

他真的老了。

但那些紫菊還年輕,那麼張揚地開著。那些盆也真是好,是他一個個細心挑來的,紫砂的盆,宛如古陶。

我們一起包餃子。他問我,有男孩兒追沒有?

我邊吃著話梅糖邊說,他們?我看不上。不是太高就是太矮,不是太胖就是太瘦,反正是不合適的。

條件太高了會嫁不出去的,他說。

也不高,我看著他說,就和你差不多就行。

我們都呆了一下,他說,傻丫頭,我一個老頭子怎麼會是你的標準?我們便沉默,直到吃餃子時他說起一個小品中的段子,才解了這個尷尬。

他依然那麼乾淨,穿的衣服永遠那麼有品味,美容院裏有好多離了婚的女人想嫁他,他給我看她們的照片,我哈哈大笑著說,當你的保姆還差不多。

那些女人,怎麼可以配得上人淡如菊的他?

二十一歲,我的命裏出現一個男人。

他亦有乾淨的眼神,是我偶爾去北大聽課遇到的,我們在樓道裏擦肩而過,我的書被他碰掉,站起來時,我看到他。

他的眼睛多麼像年輕時候的林植。

我們開始交往,一起去香山和頤和園。但他真年輕,年輕到和我說話總是不著邊際,比如說以後去英國,或者將來如何如何,他的眼裏全是狂傲,這是與林植完全不同的地方,林植總是含蓄而內斂。

我們分了手,林植說,多好的男孩兒。

我說,不如你好。

我們又沉默。

大三,我放暑假回家,卻看到門口有一雙女式拖鞋。

進門,我看到她,一個美容院的中年婦女,風韻尚存。她討好地叫著我的名字,我冷冷地回了一聲,然後進了自己的屋。

林植進來,你太沒有禮貌。

我戴著耳機,聽周傑倫~~《七里香》,唱得很優雅,我的眼淚卻流了下來,他不懂我的心,他不知我為什麼不喜歡別的男孩兒。

那天晚上,我出去買醉。

約了高中時的同學,大家在酒吧裏喝酒,直到爛醉,我不讓他們送,一個人在街上跑,直到一輛出租車開過來,而我迎上去。

我好像是故意的。

那場車禍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的鎖骨斷了,到處不能動。

他又開始抱我,不過這次他總是嚷,這麼胖這麼沉這麼大個子,叔叔可抱不動你了。

我們之間又和好了。

因為車禍,他沒有心思再去和那個女人交往,不久,他們斷了聯絡,他說,胡鬧。

我就這樣胡鬧下去,我們的世界,不能再出現別人。

我知道自己的心,這樣,這樣的依戀著他。

在我心中,他沒有老,他還是我初見時那個翩翩的男子,穿米色的襯衣,騎著一輛白色的車,帶著我穿過槐花開滿的街回家。

那年,我二十一歲,他五十歲。

半年之後,我搬回天津,每天又與他朝夕相守。

我們開彼此的玩笑,我叫他老頑童,他叫我小屁孩。

我們一起去旅行,走一路笑一路,有人說,看人家父女多開心。

也有人,疑心我是他的什麼,這個疑心總讓他的臉沉下來,而我是開心的高興的,我常常會在照相時和他依在一起,他總拿出長者風範。

此間,單亞回來過一次,看到我說,你的女兒?他點頭。

單亞就那樣看著我,我卻對她充滿了敵意,她離了婚,想舊夢重圓吧,她還是那麼美麗年輕,可我知道,她不會再擁有林植的心。

幾天之後,我們去機場送她,她流著眼淚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林植搖著頭,不,我從不後悔。

那才是林植吧。他的性格似那盆紫菊,開就開,不開,就敗掉。

二十五歲,我永遠失去他。

他得了食道癌,嚥不下任何東西。越來越瘦,最後,只瘦到一把骨頭,可人還是那樣英俊,眼睛依舊讓人迷戀。

他囑咐我,死後,把他撒在菊花中。他笑著:那樣的話,菊花會開得更燦爛。

我流眼淚,他說,傻姑娘,人死是去投生,如果下一輩子再投生,我選擇早生三十年。

我的眼淚就那樣急急地落,五十四歲的他,就這樣離開我。

他的骨灰,我撒在那盆開得最燦爛的菊花中,九月,那盆被他叫碎心菊的紫菊怒放著,是他在天堂裏的微笑嗎?

我擦拭那個猶如陶一樣的花盆,才發現,那上面原本是有詩的。

只短短四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那一刻,才是我碎心的時刻。

終於懂得它為何叫碎心菊,終於懂得,他為何對我說要早生三十年。

而我,如果有來世,我會在碎心菊裏等待他,晚生三十年,或者,同生同死。

二十八歲,我嫁給範逸,和他說了我和林植的故事,我說,不會笑話我吧。他輕輕擁我入懷,親愛的,知道嗎,有一種愛,是靈魂與靈魂的相愛,與世俗無關,那種愛,一千年也許才會遇到一次。

我在他懷裏,輕輕地流淚。

張愛玲說得對,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我和林植之間,這一生,因為慈悲,所以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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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出身豪門,家產豐厚,又多才多藝,日子過得很好,媒婆也快把她家的門檻給踩爛了,但她一直不想結婚,因為她覺得還沒見到她真正想要嫁的那個男孩。

直到有一天,她去一個廟會散心,於萬千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不用多說什麼,反正女孩覺得那個男人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結果了。

可惜,廟會太擠了,她無法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消失在人群中。

後來的兩年裏,女孩四處去尋找那個男人,但這人就像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女孩每天都向佛祖祈禱,希望能再見到那個男人。她的誠心打動了佛祖,佛祖顯靈了。

佛祖說:“你想再看到那個男人嗎?”

女孩說:“是的!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佛祖:“你要放棄你現在的一切,包括愛你的家人和幸福的生活。”

女孩:“我能放棄!”

佛祖:“你還必須修煉五百年道行,才能見他一面。你不後悔?”

女孩:“我不後悔!”

女孩變成了一塊大石頭,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風吹日曬,苦不堪言,但女孩都覺得沒什麼,難受的是這四百多年都沒看到一個人,看不見一點點希望,這讓她都快崩潰了。

最後一年,一個採石隊來了,看中了她的巨大,把她鑿成一塊巨大的條石,運進了城裏,他們正在建一座石橋,於是,女孩變成了石橋的護欄。

就在石橋建成的第一天,女孩就看見了,那個她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他行色匆匆,像有什麼急事,很快地從石橋的正中走過了,當然,他不會發覺有一塊石頭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男人又一次消失了。

再次出現的是佛祖。

佛祖:“你滿意了嗎?”

女孩:“不!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橋的護欄?如果我被鋪在橋的正中,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他一下!”

佛祖:“你想摸他一下?那你還得修煉五百年!”

女孩:“我願意!”

佛祖:“你吃了這麼多苦,不後悔?”

女孩:“不後悔!”

女孩變成了一棵大樹,立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官道上,這裏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女孩每天都在近處觀望,但這更難受,因為無數次滿懷希望的看見一個人走來,又無數次希望破滅。

若不是有前五百年的修煉,相信女孩早就崩潰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女孩的心逐漸平靜了,她知道,不到最後一天,他是不會出現的。又是一個五百年啊!最後一天,女孩知道他會來了,但她的心中竟然不再激動。

來了!他來了!他還是穿著他最喜歡的白色長衫,臉還是那麼俊美,女孩癡癡地望著他。這一次,他沒有急匆匆的走過,因為,天太熱了。他注意到路邊有一棵大樹,那濃密的樹蔭很誘人,休息一下吧,他這樣想。

他走到大樹腳下,靠著樹根,微微的閉上了雙眼,他睡著了。女孩摸到他了!他就靠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無法告訴他,這千年的相思。她只有盡力把樹蔭聚集起來,為他擋住毒辣的陽光。

千年的柔情啊!

男人只是小睡了一刻,因為他還有事要辦,他站起身來,拍拍長衫上的灰塵,在動身的前一刻,他回頭看了看這棵大樹,又微微地撫摸了一下樹幹,大概是為了感謝大樹為他帶來清涼吧。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視線的那一刻,佛祖又出現了。

佛祖:“你是不是還想做他的妻子?那你還得再修煉。”

女孩平靜地打斷了佛祖的話:“我是很想,但是不必了。”

佛祖:“哦?”

女孩:“這樣已經很好了,愛他,並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佛祖:“哦!”

女孩:“他現在的妻子也像我這樣受過苦嗎?”

佛祖微微地點點頭。

女孩微微一笑:“我也能做到的,但是不必了。”

就在這一刻,女孩發現佛祖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或者是說,佛祖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女孩有幾分詫異:“佛祖也有心事?”

佛祖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因為這樣很好,有個男孩可以少等一千年了,他為了能夠看你一眼,已經修煉了兩千年。”

生命總是平衡的,以一種我們了解或是不了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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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孤兒,也許是重男輕女的結果,也許是男歡女愛後不能負責的產物。是哲野把我撿回家的。

那年他落實政策從農村回城,在車站的垃圾堆邊看見了我,一個漂亮的、安靜的小女嬰,許多人圍著,他上前,那女嬰對他粲然一笑。

他給了我一個家,還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名字,陶夭。後來他說,我當初那一笑,稱得起“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哲野的一生極其悲淒,他的父母都是歸國的學者,卻沒有逃過那場文化浩劫,憤懑中雙雙棄世,哲野自然也不能倖免,發配農村,和相戀多年的女友勞燕分飛。
 
他從此孑然一生,直到三十五歲回城市撿到我。我管哲野叫叔叔。童年在我的記憶裏並沒有太多不愉快,只除掉一件事。

上學時,班上有幾個調皮的男同學罵我“野種”,我哭著回家,告訴哲野。第二天哲野特意接我放學,問那幾個男生:誰說她是野種?小男生一見高大魁梧的哲野,都不敢出聲。

哲野冷笑:下次誰再這麼說,讓我聽見的話,我揍扁他!有人嘀咕:她又不是你生的,就是野種。

哲野牽著我的手回頭笑:可是我比親生女兒還寶貝她,不信哪個站出來給我看看,誰的衣服有她的漂亮?誰的鞋子、書包比她的好看?她每天早上喝牛奶吃麵包,你們吃什麼?小孩子們頓時氣餒。自此,再沒有人罵過我是野種。

大了以後,想起這事,我總是失笑。我的生活較之一般孤兒,要幸運得多。

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書房。滿屋子的書,明亮的大窗子下是哲野的書桌,有太陽的時候,他專注工作的軒昂側影似一幅逆光的畫。

我總是自己找書看,找到了就窩在沙發上。隔一會兒,哲野會回頭看我一眼,他的微笑,比起窗外的陽光更和煦。

看累了,我就趴在他肩上,靜靜地看他畫圖撰文。他笑:長大了也做我這行?我撇嘴:才不要,曬得那麼黑,髒也髒死了。

啊,我忘了說,哲野是個建築工程師。但風吹日曬一點也無損他的外表,他永遠溫雅潔淨,風度翩翩。斷斷續續地,不是沒有女人想進入哲野的生活。

我八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哲野差點要和一個女人談婚論嫁。那女人是老師,精明而漂亮。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她,總覺得她那臉上的笑像貼上去的,哲野在,她對我笑得又甜又溫柔,不在,那笑就變戲法似的不見了。我怕她。

有天我在陽台上看圖畫書,她問我:你的親爹媽呢?一次也沒有來看過你?我呆了,望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嘖嘖了兩聲,又說:這孩子,傻,難怪他們不要你。

我怔住,忽然哲野鐵青著臉走過來,牽起我的手,什麼也不說就回了房間了。

晚上我一個人悶在被子裏哭。哲野走進來,抱著我說,不怕,夭夭不哭。後來就不再見那女的上我們家來了。

再後來我聽見哲野的好朋友邱非問他,怎麼好好的又散了?哲野說,這女人心不正,娶了她,夭夭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邱非說,你事實上是忘不了葉蘭。八歲的我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大了後我知道,葉蘭就是哲野當年的女朋友。

我們一直相依為命。哲野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包括讓我順利健康度過青春期。

我考上大學後,因學校離家很遠,就住校,週末才回家。哲野有時會問我:有男朋友了嗎?我總是笑笑不作聲。

學校裏倒是有幾個還算出色的男生總喜歡圍著我轉,但我一個也看不順眼:甲倒是高大英俊,無奈成績三流;乙功課不錯,口才也甚佳,但外表實在普通;丙功課、相貌都好,氣質卻像個莽夫......我很少和男同學說話。

在我的眼裏,他們都幼稚膚淺,一在人前就來不及地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太著痕跡,失之穩重。

二十歲生日那天,哲野送我的禮物是一枚紅寶石的戒指。這類零星的首飾,哲野早就開始幫我買了,他的說法是:女孩子大了,需要幾件像樣的東西裝飾。吃完飯他陪我逛商場,我喜歡什麼,馬上買下。

回校後,敏感的我發現同學們喜歡在背後議論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因為自己的身世,已經習慣人家議論了。

直到有天一個要好的女同學私下把我拉住:他們說你有個年紀比你大好多的男朋友?我莫名其妙:誰說的?她說:據說有好幾個人看見的,你跟他逛商場,親熱的很呢!說你難怪看不上這些窮小子,原來是傍了個孔方兄!

我略一思索,臉慢慢紅起來,過一會兒笑道:他們誤會了。我並沒有解釋。靜靜地坐著看書,臉上的熱久久不散。

週末回家,照例大掃除。哲野的房間很乾淨,他常穿的一件羊毛衫搭在床沿上。那是件淺咖啡色的,樽領,買的時候原本看中的是件灰色雞心領的,我挑了這件。
 
當時哲野笑著說:好,就依你,看來小夭夭是嫌我老了,要我打扮得年輕點呢。我慢慢疊著那件衣服,微笑著想一些零碎的瑣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發現哲野的精神狀態非常好,走路步履輕捷生風,偶爾還聽見他哼一些歌,倒有點像我當年考上大學時的樣子。我納悶。

星期五我就接到哲野的電話,要我早點回家,出去和他一起吃晚飯。

他刮了鬍子換衣服。我狐疑:有人幫你介紹女朋友?哲野笑:我都老頭子了,還談什麼女朋友,是你邱叔叔,還有一個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會兒你叫她葉阿姨就行了。我知道,那一定是葉蘭。

路上哲野告訴我,前段時間通過邱非,他和葉蘭聯繫上了,她丈夫幾年前去世了,這次重見,感覺都還可以,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準備結婚。我不經心地應著,漸漸覺得腳冷起來,慢慢地往上蔓延。

到了飯店,我很客觀地打量著葉蘭:微胖,但並不臃腫,眉宇間尚有幾分年輕似的風韻,和同年齡的女人相比,她無疑還是有優勢的。但是跟英挺的哲野站在一起,她看上去老得多。她對我很好,很親切,一幅愛屋及烏的樣子。
 
到了家,哲野問我:你覺得葉阿姨怎麼樣?我說:你們都計劃結婚了,我當然說好了。我睜眼至凌晨才睡著。

回到學校我就病了。發燒,撐著不肯落課,只覺頭重腳輕,終於栽倒在課室。醒來我躺在醫院裏,吊著點滴。哲野坐在旁邊看書。

我疲倦地笑:我這是在哪?哲野緊張地來摸我的頭:總算醒了,病毒性感冒轉肺炎。你這孩子,總是不小心。我笑:要生病,小心有什麼辦法?

哲野除了上班,就是在醫院。每每從昏睡中醒來,就立即搜尋他的人,要馬上看見,才能安心。

我聽見他和葉蘭通電話:夭夭病了,我這幾天都沒空,等她好了我跟你聯絡。我淒涼地笑,如果我病,能讓他天天都守著我,那麼我何妨長病不起。

住了一星期院才回家。哲野在我房門口擺了張沙發,晚上就躺在上面,我略有動靜他就爬起來探視。

我想起更小一點的時候,我的小床就放在哲野的房間裏,半夜我要上衛生間,就自己摸索著起來,但哲野總是很快就聽見了,幫我開燈,說:夭夭小心啊。一直到我上小學,才自己睡。

葉蘭買了大捧鮮花和水果來探望我。我禮貌地謝她。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我吃不下。我早早地就回房間躺下了。

我做夢。夢見哲野和葉蘭終於結婚了,他們都很年輕,葉蘭穿著白紗的樣子非常美麗,而我這麼大的個子充任的居然是花童的角色。哲野愉快地微笑著,卻就是不回頭看我一眼,我清晰地聞到新娘花束上飄來的百合清香……

我猛地坐起,醒了。半晌,又躺回去,絕望地閉上眼。黑暗中我聽見哲野走近來,接著床頭的小燈開了。

他歎息:做什麼夢了?哭得這麼厲害。我裝睡,然而眼淚就像漏水的水龍頭,順著眼角流向耳邊。哲野溫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去劃那些淚,卻怎麼也停不了。

這一病,糾纏了十幾天。等痊癒,我和哲野都瘦了一大圈。他說:還是回家來住吧,學校那麼多人一個宿舍,空氣不好。

他天天騎摩托車接送我。臉貼著他的背,心裏總是忽喜忽悲的。以後葉蘭再也沒來過我們家。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才確信,葉蘭也和那女老師一樣,是“過去式”了。

我順利地畢業,就職。我愉快地、安詳地過著,沒有旁騖,只有我和哲野。既然我什麼也不能說,那麼就這樣維持現狀也是好的。

但上天不肯給我這樣長久的幸福。哲野在工地上暈倒。醫生診斷是肝癌晚期。我痛極攻心,卻仍然知道很冷靜地問醫生:還有多少日子?醫生說:一年,或許更長一點。

我把哲野接回家。他並沒有臥床,白天我上班,請了一個鐘點工看護,中午和晚上,有我自己照顧他。

哲野笑著說:看,都讓我拖累了,本來應該是和男朋友出去約會的呢。

我也笑:男朋友?那還不是“萬水千山只等閒”。每天吃過晚飯,我和哲野出門散步。我挽者他的臂。除掉比過去消瘦,他仍然是高大俊逸的。

在外人眼裏,這何嘗不是一幅天倫圖,只有我,在美麗的表象下看得見殘酷的真實。我清醒地悲傷著,我清晰地看得見我和哲野最後的日子一天天在飛快地消失。

哲野很平靜地照常生活,看書,設計圖紙。鐘點工說,每天他有大半時間是待在書房的。我越來越喜歡書房,飯後總是泡著兩杯茶,和哲野相對而坐,下盤棋,打一局撲克,然後幫哲野整理他的資料。

他規定有一沓東西不准我動。我好奇,終於一日趁他不在時偷看。那是厚厚的幾大本日記。
 
“夭夭長了兩顆門牙,下班去接她,搖晃著撲上來要我抱。”

“夭夭十歲生日,許願說要哲野叔叔永遠年輕。我開懷,小夭夭,她真是我寂寞生涯的一朵解語花。”

“今天送夭夭去大學報到,她事事自己搶先,我才驚覺她已經長成一個美麗少女,而我,垂垂老矣。希望她的一生不要像我一樣孤苦。”

“邱非告訴我葉蘭近況,然而見面並不如想像中令我神馳。她老了很多,雖然年輕時的優雅沒變。她沒有掩飾對我尚有剩餘的好感。”

“夭夭肺炎。昏睡中不停喊我的名字,醒來卻只會對我流眼淚。我震驚。我沒想到要和葉蘭結婚對她的影響這麼大。”

“送夭夭上學回來,覺得背上涼颼颼的,脫下衣服檢視,才發現濕了好大一片。唉,這孩子。”

“醫生宣佈我的生命還剩一年。我無懼,但夭夭,她是我的一件大事。我死後,如何讓她健康快樂地生活,是我首要考慮的問題。”

……

我捧著日記本,眼淚簌簌地掉下來。原來他是知道的,原來他是知道的。

又過幾天,那沓本子就不見了。我知道哲野已經處理了。他不想讓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哲野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臨終,他握著我的手說:本來想把你親手交到一個好男孩手裏,眼看著他幫你戴上戒指才走的,可惜來不及了。

我微笑。他忘了,我的戒指,二十歲時他就幫我買了。

書桌抽屜裏有他一封信,簡短的幾句:夭夭,我去了,可以想我,但不要時時以我為念,你能安詳平和地生活,才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叔叔。

我並沒有哭得昏天黑地的。半夜醒來,我似乎還能聽到他說:夭夭小心啊。

在書房整理雜物的時候,我在櫃子角落裏發現一個滿是灰塵的陶罐,很古樸雅致,我拿出來,洗乾淨,呆了,那上面什麼裝飾也沒有,只有四句顏體: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

日日與君好。

到這時,我的淚,才肆無忌憚地洶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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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4年,三十八歲的約翰·克勞斯頓患了食道癌,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在一個微風吹拂的黃昏,克勞斯頓對陪自己散步的妻子說:“我曾經對你承諾要陪你白頭到老,請你原諒,現在我不能履行自己的諾言了。

我有一個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在告別塵世前,幫你找到一個善良的男人,讓他來替我完成愛的使命。”
 
瑪麗亞緊緊抓著克勞斯頓的手說:“我也對你承諾過,今生我的愛只獻給你一個人,我寧願一個人孤獨,也不能背叛對你許下的諾言。”
 
“不!親愛的,如果我撇下你一個人在塵世上孤苦伶仃,我會很愧疚的。只有你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幸福地生活著,在另一個世界裏我才開心。

你不記得了嗎?我們說過,愛,就是為了要讓對方更幸福。這才是我們最應該遵守的諾言呀。”
 
當死神向克勞斯頓逼近時,他並不為自己的生命擔憂,而是為妻子今後的幸福著急。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的克勞斯頓,抓緊時間為實現自己人生中最後一個心願而努力。

他印發了大量的傳單,傳單上寫著:我,約翰·克勞斯頓,將不得不向這個我依戀的世界說再見。我知道對於我的妻子而言,這是不公平的。

我說過要陪她白頭到老,可是我不能完成這個愛的使命了。希望有一位善良、懂得愛的男人來替我完成這個使命。

因為我的妻子~~三十六歲的瑪麗亞是一位善良、美麗的女護士,她是一個值得愛的女人。她的住址是亞馬雷思鎮教堂街九號。
 
無論瑪麗亞怎麼勸說,克勞斯頓都不為所動。他站在亞馬雷思鎮最繁華的街道上,將為妻子徵婚的傳單一張張散發到路人手中。
 
然而,病魔並不給克勞斯頓實現他人生最後一個心願的時間,彌留之際,他叮囑妻子:“請人將傳單上的徵婚內容刻在我的墓碑上,生前我不能找到一個接替我的人,死後我也要去找……”
 
克勞斯頓走了,瑪麗亞按照克勞斯頓的遺願,在他的墓碑上刻上:我,約翰·克勞斯頓,將不得不向這個我依戀的世界說再見。我知道對於我的妻子而言,這是不公平的。我說過要陪她白頭到老,可是我不能完成這個愛的使命了。希望有一位善良、懂得愛的男人來替我完成這個愛的使命。
 
在克勞斯頓去世不久,瑪麗亞很快就嫁給了一個教師。因為丈夫使她對愛情有了更深的理解:愛情不僅僅是兩人都活著時的耳鬢廝磨,相濡以沫,更是在對方走了之後,自己能更快樂更幸福地活著。她知道,只有她找到新的歸宿,才能讓克勞斯頓在另一個世界安心。

雖然瑪麗亞實現了克勞斯頓的心願,但她並沒有將墓碑上的“徵婚啟事”抹去,她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她擁有一份最深的愛。
 
一百多年過去了,那塊刻著“徵婚啟事”的墓碑依然佇立在克勞斯頓的墳前,凡是見過那塊墓碑的人都會對克勞斯頓充滿敬意,為他那份對妻子最無私、最深沉的愛情所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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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老公: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叫你吧?感覺好陌生。因為好想你,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說。

十五年了!十五年前的那個凌晨你帶著不捨得和不放心丟下了我和孩子走了。

記得剛結婚時,我是那麼欣喜,那麼的高興。因為你是那麼的英俊,那麼的才華橫溢。而且那麼的愛我。你說你要給我一輩子的幸福。

那時的我們雖然很窮,住在小鎮上。雖然算的上是一個鎮,但遠比城市荒涼,偏僻。沒有車輛,沒有樓房。我從小就在城市,雖然不習慣鎮上這種孤獨的生活,可是因為有你,你說你會讓我過上城裏人的生活。

從那天開始你便更努力。你會很多的手藝,你又會開車,邊自己做生意,邊幫人打工。每天都會熬到深夜,累到無法呼吸。但回到家,看到我,你便欣慰的笑了。

我認為這就是幸福。因為,它像一杯白開水,就這麼平淡無奇。

1989年1月,我們的女兒出生了,她的到來帶給我們很大的安慰,可愛的女兒更是你奮發的動力。每天更是不分晝夜的早出晚歸。我勸你別那麼辛苦,我們的日子還算不錯,比起剛開始的時候,現在幸福多了。

你說你一定要讓我和女兒錦衣玉食。

看著你那麼辛苦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疼。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可是你一天比一天瘦了。看著漸漸消瘦的你,又看著眼前的一切,偌大的房子,擺滿了新傢俱,雖說不上豪華,但也夠富有。

我的虛榮就那樣滿足了。

毋庸置疑,那時的我是最幸福的了。

隨著女兒一天一天的長大,你卻越來越忙,甚至有時忙到不回家。第二天晚上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還逗女兒玩,女兒經常說:爸爸,鬍子長了。你便笑笑,說:爸爸忘了。然後就聽到女兒咯咯的笑了。

看著你們父女倆這麼開心,這日子就知足了。

1991年6月,我們的兒子出生了。他的到來,更讓我們感到幸福。你說現在好了,生意也做大了,生活也富裕了,兩個孩子都這麼可愛老婆又這麼溫柔賢慧,這種生活真的無與倫比。你說:老婆,謝謝你。

當時的我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不但有了屬於自己的家,而且兩個孩子也在快樂的成長著,尤其你對我的愛堅貞不渝,更讓我感到幸福。

朋友們都認為沒有事業家庭兩全的人,如果一個人有成功的事業,那麼這個人的家庭必是失敗的。如果一個人的家庭是溫暖的,那麼這個人的事業肯定是寒冷的。

但是你的事業蒸蒸日上,而你的家庭溫暖幸福。我當時就反駁了他們的說法。

但是幸福是很容易破碎的東西。

看著你漸漸消瘦的身體,和逐漸失去知覺的四肢,我便要求帶著你去檢查。那是1991年底,到了醫院查出你是淋巴癌,而且是晚期。對當時的我來說,這個消息無非是個晴天霹靂。我頓時癱瘓的坐在地上。

1992年春,你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四肢完全癱瘓。病情一步一步惡化,轉移。

你就這樣每天躺在床上,痛苦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女兒想靠近你,你也想親近女兒,可是卻無能為力,女兒坐在床邊拉著你的被角說:爸爸,你起來,你怎麼啦?你都睡了好長時間了,媽媽不讓我吵你,你起來陪我玩好不好?

那時的你還笑著說:筱筱,爸爸只是想睡覺了。爸爸是不是變的很醜,很嚇人,爸爸的鬍子是不是又長了?筱筱乖,筱筱好好的陪媽媽,聽媽媽的話,筱筱快快的長大,等筱筱長大了,就可以替爸爸照顧媽媽和弟弟了。

說著你流下了眼淚,女兒替你擦乾淨,說:爸爸,你哭了,筱筱不吵你了,筱筱去外面玩,筱筱在外面等爸爸起來……

你那時很堅強,但我能感覺到你心裏的痛苦,無助和害怕。我也能體會你當時那種勉強的笑。需要多大的勇氣。

短短的兩年時間,你的醫藥費就花光了這幾年來好不容易攢下的幸福。

還向親朋好友借下了一大筆,而面對他們的粗言漫語我還要忍著。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家,我必須這麼微笑著容忍著,只想為你籌到一點醫藥費。

可是我們都這麼辛苦的拼命,最終沒能挽回你那脆弱的生命,你還是走了……

你走的那一刻,我也似乎失去了知覺,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任女兒兒子如何的鬧。

天昏地暗。

日月無光。

在你的遺體被抬進墳墓時,幼小的女兒托著兒子的手,傻傻的看著,也不哭,也不鬧。也許她還不懂,不懂你永遠的不會再回來。

你的離開,不僅留下了一筆可怕的債務,而且留下了我整日以淚洗面的無助,徬徨和恐懼。

但這不是我最辛苦的地方,我最辛苦的地方就是面對還不會說話的兒子和整天吵著要爸爸的女兒。

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走後我接手了你所有的生意,你知道每次幹活時我哭過多少回嗎?為了那一角二分錢和那些小販斤斤計較。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回到家看到女兒為了照顧兒子筋疲力盡,看到連幼兒園都沒上的女兒把屋子收拾的那麼乾淨。我多想哭。

給兒子餵奶時,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多想趴在你的肩上休息一會,但是一到早晨還是不得不丟下哭著的兒子出去忙。每天就這樣起早貪黑的忙,但是還不見家境有一點的好轉。

尤其是害怕面對別人輕蔑的口吻和傲慢的眼神。他們的笑很可怕也很無恥。面對他們的取笑我還必須很從容,面帶微笑的容忍,為了兒子和女兒我也只能這麼做。

我就當這是上天給我的考驗,是考驗,終歸是會過去的。

生活太累時,也想過離開這個家,離開兒子和女兒,離開這麼多的負擔隨你去,但一看到女兒的乖巧聽話和兒子的可愛就狠不下心來。

每天我都強迫自己適應眼前的這一切,這個過程雖然是艱難的,但是只要一想是為了孩子,再苦再難也要吞下去,有這樣一個信念支撐著我,我相信我會挺過去的。

……

日子就這麼艱難的過著,似乎沒人能夠理解我當時的生活有多難,我的眼淚有多苦。也沒有人,願意幫我在最辛苦的時候拉我一把。我多麼渴望有人可以幫我一下,而我又多麼希望那個人就是你。

雖然空想,但也幸福。因為有你的靈魂支撐。

直到女兒上小學了,她在課本上學到了“死”和“墳”的時候,似乎明白了你去了哪兒?因為我從來沒有很肯定的告訴她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用這樣的方法一次又一次的欺騙我自己。

那天,從學校回來,她就徑直的上山了,爬在你的墳墓上,又哭又喊,讓你回來,還用手不斷的抛著土,手都摩爛了,還在抛……我知道後跑上山狠狠的打了她。她哭著說:媽媽,我錯了。

那天的我也哭了。我覺得我為了生計整天整天的丟下兒子女兒不管,很對不起他們。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只能這麼做。那時的女兒才六歲半。

從那以後女兒便很少在我的面前提到你,也不再吵著要你。

後來,我在她的日記中看到,她說她明白了你的離開帶給我的傷痛遠遠的超過她,只怪她當時太小,不懂事,她說:我這樣無知的做法,就像在媽媽的傷口上狠狠的撒了一把鹽,讓媽媽痛不欲生。

媽媽為了我們的生活,為了我和弟弟,為了還清那一屁股可怕的債務已經夠辛苦的了。我怎麼還忍心讓她痛上加痛呢?

沒有了爸爸,她本來就失去了精神支柱,以前多麼嬌弱的女人,如今這麼辛苦的奔波,為了養家糊口四處奔波,一下子失去了照片上的音容笑貌,蒼老了許多,我怎麼還忍心在她的額頭無情的劃下那一條條的皺紋?

我怎麼還狠心的捅出她埋在眼底的那一串串的淚……

媽媽,真的對不起。原諒女兒的懵懂幼稚……

那時候的女兒才上小學五年級,不過我們的女兒很聽話,功課一直是前三名,獎狀得到牆上都貼不下,她和兒子的筆和簿從來不用買。女兒每天接送兒子上學,照顧兒子的起居飲食比我還要無微不至。

看著他們這樣的乖巧成長,我便笑了。

你也應該很欣慰吧!

我常常在黑夜裏,拿出你的照片哭訴這些年來我的無助,有時候生活渺茫到想要放棄,這種生活真的讓我欲哭無淚。每天靠著眼淚盼著孩子們能快快的長大。

看到女兒的懂事,兒子的聽話,我就不知道從哪來的信心。你知道嗎?自從你離開後,我一刻沒停留的想辦法賺錢,可是就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給孩子們買過,他們穿的都是那些舊的衣服改了又改。

看著別的孩子穿的花紅柳綠的,我就背過臉去擦掉眼淚。看著別人給自己的孩子買玩具,一堆又一堆的,可是,我們的兒子,從小到大就那一個布娃娃,還是你買給女兒的。

看到別人給自己的孩子買零食時,我只能告訴自己等生活好了,一定給孩子們更好更多的。尤其是看到別人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散步玩耍時,我的眼眶總是濕濕的。

但是女兒微笑著說:媽媽,等我長大了,我讓你更幸福,我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我一定要讓你過的比別人好!我便含淚笑了。此時此刻的我多想你,多想你和我一起分享女兒的懂事帶給我的快樂。

每天看著熟睡中的孩子,我就輕輕的抱住他們。有時候我也想向女兒一樣爬在你的墳墓上哭著喊著讓你回來。有時候生活的無助讓我不得不整日的想你。有你,生活一定不一樣。

這些徬徨無助的日子,唯一讓我堅強的是我們的兩個孩子。看著他們我就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每天用這樣的想法來給自己打氣,支撐自己走下去!

也許我的努力感動了上蒼,生意漸漸的好了,債也慢慢的還清了,還添置了不少的新傢俱,孩子們的新衣服和零食一堆又一堆的,房子也比以前漂亮多了。更值得我欣慰的是女兒順利的上高中了,兒子也上初中了。

這就是我努力的希望。我看到了希望的腳步慢慢向我靠近。

但是,有時候希望和失望就僅僅是一線之隔。

正當我們的生活充滿希望的時候,絕望的腳步慢慢的逼近。

其實,一直以來女兒都不快樂。每天的她都是在勉強的笑著,因為我們的家境讓她也很辛苦,高中以前的她一直都是孤獨寂寞的,經常一個人發呆。直到上高中才好轉,因為她遇到了一群和她一樣寂寞的人,她開始擁有了她的朋友們。

她們互相疼愛,互相懂得,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她得到了關心,得到了疼愛,她變得開朗多了,真心的微笑也多了。看著她這樣我真的很高興。

可是,不幸卻一步又一步向她靠近……

正當她的學業不斷的蒸蒸日上,正當她處於幸福快樂的時候,正當她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候,正當她抱著她的夢想走向幸福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死死纏住了她。隨時隨地她都會暈倒或跌倒……

看著女兒痛苦又堅強的表情,我就會抽心的疼。難受的要命。這時是兒子在細心的照顧著女兒,送她上學,接她放學…看著她們我就有說不出的痛,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好好的陪過孩子們,連完整的一天都沒有。

躺在病床上的女兒,怕我擔心,說自己很好,一點都不痛。可是,我卻看到了她和當年的你一樣內心流著淚。

我多想回到那座大山上痛苦一場,哭出我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與無助。

這時候的我該怎麼辦?我該如何替代女兒的痛?我該如何承受?

最後的她休學了,半年後,她堅持要回到學校,她說她基本上康復了。我同意了。兒子也同意了。

可是,事與願違。

她不停的犯病,不停的請假,不停的去醫院,又不停的哭喊,似乎對生活失望了。

但是又怕我擔心,勉強的微笑著。

從女兒的第一次犯病,我便停了下來,不再忙碌,專心的照顧她,上網查閱這病的信息,四處打聽名醫。每天都去好多地方。

一次又一次的住院,一次又一次的把大把的錢拿出來,原本還富裕的家庭一下子又清貧了許多。

每天夜裏我都會坐在房間裏偷偷的流淚,看著你的照片喃喃自語。

一天半夜她突然進來抱著我說:媽媽,對不起。我原來是那麼的不懂事,只顧自己想爸爸,卻忽略了媽媽的感受,忽略了爸爸的離開帶給媽媽的創傷。忽略了媽媽一個人承擔家庭重擔的痛苦……

媽媽,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努力的工作,努力的賺錢,努力的忙……

我也終於明白自己哭著鬧著要爸爸,帶給你多少的眼淚……

媽媽,對不起……

那晚,我抱著女兒哭了,狠狠的哭了。

……

時間流逝。

很快兩年就過去了,女兒的病在醫院和家人的努力下慢慢的好了。不再復發。這時的她上高三了,馬上就要參加高考,她便返回了學校,又開始忙碌的學習,每天都學到深夜,比別人多用幾倍的功……

高考到了,她參加了高考。

女兒在等待。兒子在等待。我在等待。

結果,她以一分之差與大學的校門失之交臂。

她說她想回去轉轉,然後她又回到了那座大山上,坐了整整一天,不哭不鬧,也不喃喃自語。

第二天,她收拾好行李,告訴我她要出去闖。

我含淚答應了。

……

現在的女兒工作了,還不錯。她很努力,也很認真。她說她一定要讓我幸福。要讓你安心。如今,兒子都上高三了,他和女兒曾經一樣,很用功,很刻苦,我相信兒子會走進他夢想的大學校門。

看著這樣的成就我抱著你的相片,又一次哭了,不過這是幸福的眼淚。你是不是也會感到很欣慰。

歲月易得。

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看著鏡中我額頭的皺紋,兩鬢斑白的髮絲,又看著孩子們的成就,我就會幸福的笑了。

老公,正因為有你的靈魂支撐,我才能堅強的走下去。不管曾經的日子有多苦,我都感謝生活。它讓我懂得了什麼是堅強,什麼是勇敢,什麼是不離不棄。雖然辛苦,但我看到了希望。

儘管失去了你,但我仍然感謝上蒼,讓你我相遇,你是我今生最珍貴的禮物,來生我還要嫁給你。

上天沒有給人定位,所以不能按部就班的生活,適者生存。有些生活你永遠也不會習慣,但只要人活著,這樣的日子你還得一天一天的過下去。所以你就要學會適應,學會忍耐,把最壞的都捱過去了,剩下的也就是最好的了。

厄運只是一道崁,走過了是陽光,走不過就只能長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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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你可能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對於某些人來說,也許你就是他的全部、他的整個世界。

雪花紛紛揚揚,像飄灑到人間的精靈。在一個寒冷的冬日,一對老夫婦互相攙扶著走進了麥當勞,像是從歲月的長長久久中走出來。

在這個到處都是年輕人的地方,他們看起來有點格格不入。

餐廳裏的客人羨慕地望著他們,甚至一些人在竊竊私語:“看,那對老人一定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也許六十年,或者都已經過了鑽石婚了。”

瘦小的老頭徑直走到點餐台點好餐。他點了一個漢堡、一包薯條還有一份飲料,一切都是一份。

老人拿著托盤走回他們的座位,他撕下漢堡包裝紙,然後很認真地把漢堡切成了大小相等的兩份,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一份放在妻子面前。

之後他又把薯條分成了兩份,一份留給自己,一份給了妻子。

最後老頭把吸管插進杯子裏,吸了一口飲料,然後看了老婦人一眼,老婦人沒有吃桌上的東西,只是抿了一口飲料。

老頭拿起漢堡咬了一口,這時餐廳裏的人忍不住悄悄議論起來。我想你也能猜出,他們在說:“他們一定很窮,只能買得起一份套餐。”

就當老頭拿起一根薯條要往嘴裏放的時候,一個小伙子站了起來,他徑直走到老夫婦的餐桌。他很有禮貌地說,他願意為他們再買一份套餐。

老頭委婉地拒絕了,說他們這樣很好,他們已經習慣一起分享任何東西。

餐廳裏的人注意到,桌子上的東西老婦人一口都沒吃,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丈夫吃,偶爾喝一口飲料。

那個小夥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走了過去,說他願意給他們買點其他什麼吃的東西。這次是老婦人拒絕的,她也說他們習慣了一起分享任何東西。

老頭吃完了,俐落地擦了擦嘴。那個小伙子簡直無法忍受了,他再次走到他們的餐桌前提出幫他們買點吃的,結果又遭到了拒絕。

最後他問老婦人:“為什麼您不吃東西呢?您不是說你們總是一起分享任何東西嗎?可為什麼他在吃,而您卻看著呢?難道您是在等什麼東西嗎?”

老婦人笑了一下說:“我在等假牙。我們共用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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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呢?好幾天都沒見了,你忙什麼呢?”女孩給男孩發簡訊說。

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男孩沒有給女孩回信息,女孩感覺很奇怪,以前每次女孩主動給男孩聯絡,男孩都會很快就給女孩回信息!這次……女孩奇怪的在想為什麼?

女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終於收到了男孩的短信,可短信的內容叫女孩哭了……

“我有點忙,所以剛才沒給你回,你幹什麼呢?”男孩回。

“你忙什麼呢?為什麼不理我?我剛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女孩回。

“哦!”男孩回。

女孩看見男孩簡單的回答心裏更是不理解,“他在忙什麼?在做什麼呢?以前再忙他都會給我回的,而且,從來沒有過這麼簡單的回答,從來都不會對我這麼冷淡”女孩想不通也理解不了。

“你到底在忙什麼?怎麼了?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女孩回。

“我…我…我今天結婚了!”男孩回。

“結婚?結婚?他結婚了,他今天結婚了,為什麼?我不相信,他不會結婚的”女孩想著然後撥通了男孩的電話。

“喂!”電話那邊傳來男孩那熟悉的聲音。

“喂!你是不是和我開玩笑啊!三天沒見你就結婚了嗎?別開這種玩笑!”女孩說。

“沒開玩笑,今天我真的結婚了!對不起!”男孩說。

“為什麼?我不相信!”女孩哭著說。

“東,你在幹什麼啊!他們都走了,你在忙什麼啊!你要和新娘下樓送客人了!”電話那頭傳來男孩朋友的叫喊。

“馬上就去!”男孩回應朋友。

“對不起,我……我要掛了,你別哭!對不起!……”男孩說著掛了電話。

女孩聽著電話那頭的“嘟!嘟…!”的聲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站在路邊哭了起來。

男孩是女孩的一個網友,彼此已經認識五年了,女孩在見到男孩第一眼時就喜歡上了男孩,男孩比女孩大兩歲,身材或長相都和女孩很相配!在朋友中是公認的一對!

女孩給男孩說過,自己喜歡他!男孩也不否認對女孩有好感!但因為女孩還在上學,就沒有答應她!男孩說過,“等你畢業了,我們就在一起,你就做我的女朋友!”

女孩深深的記著男孩的這句話!為此她拼命的去用功學習,在大學五年裏,女孩在班裏功課永遠都是第一!因為她想做最優秀的女孩,因為她認為,只有自己是最優秀的才可以配的上男孩,就這樣,男孩整整等了女孩五年!

五年來,女孩是學校最優秀的,男孩在公司裏也是最出類拔萃的!就在女孩快要畢業的時候,卻接到了男孩結婚的消息!

女孩一個人走在這熟悉的路上,看著眼前這所有熟悉的東西,自己卻像一只離群的羊,不知道回家的方向.女孩哭累了,一個人不知不覺的走到了男孩常等她下課時來的咖啡館!

女孩看著這熟悉的地方,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女孩又撥通了男孩的電話!

“喂!”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女孩害怕的掛斷了電話,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麼!她知道那個接電話的女孩就是男孩的新娘!她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會讓他們引起誤會!就在女孩自責與後悔時,女孩的電話響了!

“喂!”女孩無力的說。

“喂!剛才我在洗澡了,接電話的是我老婆,你怎麼了!為什麼掛了電話,你在哪?為什麼還沒回家?”男孩急切的問。

女孩又聽到了曾經那熟悉的聲音,又聽到了那熟悉的關心,又聽到了那熟悉的急切!女孩不知道說什麼,彷彿一時間,女孩只知道哭!

“說話啊!你幹什麼呢?你聽見了嗎?你在聽我說嗎?你在哪啊!告訴我,我去找你!”男孩沒聽到女孩回答,著急的問。

“我在你常等我的地方,你別過來,你給姐姐說,剛才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讓她誤會了!你們別吵架!……”女孩哭著說!

“你在那等我,哪也別去!”男孩說。

沒等女孩回答,男孩已經掛了電話。

女孩坐在咖啡館裏等著男孩!手裏拿著男孩在她過生日時送的手機鏈。

“你在幹什麼?這麼晚了,外面下著雨,你不回家你幹什麼?你知道阿姨他們在找你嗎?你這麼大了,為什麼還這麼不懂事?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叫我放心?你什麼時候才可以懂事?”男孩抓起女孩說。

“我永遠都不懂事,我永遠都不想長大,我永遠都不想叫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想沒有你在身邊!我永遠都不想失去你!”女孩哭著說。

男孩看著女孩已經哭的泣不成聲,把她抱在了懷裏!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傷心!是我讓你哭!”男孩抱著女孩說。

女孩在男孩的懷裏哭著,去尋找曾經的氣息,去尋找曾經的溫暖!去尋找那曾經的幸福感!可女孩找到的只有陌生!女孩明白,現在抱著她的人,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他了,他已經是別人的老公,他已經是別人的新郎了!

女孩想到這一切,自己不再哭了!

女孩在男孩的懷裏站起來!看著男孩和男孩身後的這個漂亮的女孩!

“她就是你的新娘嗎?”女孩對男孩說。

“是!她是婷,就是我今天的新娘!”男孩把身後的女孩拉過來說。

女孩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姐姐,摸摸眼淚說:“姐姐.你好!對不起!讓你們這麼晚還出來找我!對不起!剛才……你別誤會,別和東吵架……”女孩向婷解釋著。

“別再說了,你不用解釋什麼,你像東說的一樣,真的好漂亮!你們的故事,東都告訴我了,你放心,我不會和他吵架,我不會這麼小氣的!剛才看到這一切,真的讓我明白你對東的愛,其實東真的很愛你,今天我們結婚,我們在一起,其中有好多的無可奈何!他對你有好多好多的不捨和牽掛!他知道你一定會哭,他知道你有多愛他!別再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介入了你們之間!別再哭了!好妹妹!”婷對女孩說。

“姐姐!”女孩聽到婷說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擦擦眼淚,我們送你回去吧!別再哭了,相信姐姐說的,東有好多的無奈,好多的不捨,好多的牽掛!你不可以不懂事,不可以不長大,你不可以不叫他放心,你不可以這樣讓他對你有這麼多的牽掛!你要學會堅強,你要學會獨立!你要學會在沒有他在身邊自己會快樂!你明白嗎?什麼人都不可以一輩子都陪著你,什麼人都不可以在你身邊停留一輩子!你要自己學會一切!在以後的日子裏,你要學會怎麼去承受所有的不快樂!你要長大!”婷對女孩說。

女孩和男孩還有婷一起回家了,女孩想著剛才婷說的話,她突然感覺,自己不應該只在學業中優秀,也應該在生活中獨立!

三個月後,女孩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了!男孩在那晚送女孩回家的路上答應她,會和婷一起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女孩站在台上,卻沒有看到男孩!在台下坐著的只有爸爸媽媽和婷!他們在開心的為她鼓掌!為她驕傲!

畢業典禮結束後,女孩跑下台對婷說。

“姐姐,東呢?他怎麼沒來,為什麼只有你自己!他忙什麼去了啊!”

“他……”婷說著在皮包裏拿出了一個藍色信封。

“這是東給你的,你自己看吧!”婷說。

女孩接過信,看著這個熟悉的信封,是去年情人節時,他們在一個情人小屋買的,信封上是一對快樂的天使,圖案上一對天使是刺繡的質料,非常精緻!女孩買下後送給了男孩!

男孩接過信封說過“天使是幸福的代表,我們會像天使一樣,永遠在一起!無論我們在哪!我們都是一對快樂的天使!我們永遠是幸福的!如果有天我離開了,我會像天使一樣永遠陪在你的身邊,永遠不離開!”

女孩拆開信:
 

寶貝!

對不起!我想你看信的時候,一定已經畢業了吧!呵呵!恭喜你啊!你終於像你說的,成為最優秀的女孩了啊!~我卻已經不能陪你到最後了!卻也不能再看見你那幸福的笑容了!因為我已經變成天使了!

寶貝!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我曾經說的一切,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們的約定,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你,你知道嗎?

我是多麼多麼的不想離開你,多想永遠的陪著你,多想在你畢業的時候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告訴你我不想叫你做我的女朋友,我要你做我一輩子的女人!

我是那麼那麼的想要娶你,我是多麼多麼的想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陪你,來愛你,可我卻做不到了!

寶貝,就像婷說的,你要學會長大,你要學著懂事,沒有我,你一定要更快樂,你一定要更幸福!

婷是我表妹,我們之間其實什麼都沒有,那天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場婚禮也是騙你的!婷是我最好的妹妹!沒有我在身邊,她會替我好好的照顧你!

寶貝,我沒有忘記我曾給你說的“我的身邊只有你,一輩子只有你一個女孩,只有你是我一輩子最想要娶的女孩!”

寶貝,好好照顧自己,你要快樂,要幸福!因為你說過,只要我喜歡,你就會永遠的笑下去,永遠的幸福。

寶貝,我會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看著你,我會變成天使陪著你,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看著你笑,看著你長大,看著你懂事……

我愛你!永遠都愛!

答應我,下輩子再讓我們相遇,到時候你一定要做我的新娘!

 

女孩看完信,已經哭成淚人,已經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東,有先天性心臟病,他知道自己不可以一輩子照顧你!就上演了這場假婚姻!東,以為自己做完手術就可以重新開始了,可……在做完手術後的一個星期,突然出現了排斥,所以他才會這樣做!他走前叫我告訴你!你一定要幸福快樂!”婷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女孩說。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女孩哭著抱住婷。

男孩就這麼不捨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帶著所有的牽掛,離開了自己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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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很小的時候,她就聽身邊的人說她是要來的孩子。椴樹開花時,收花的人生下她後又輾轉託人送掉了她,然後又趕別的花去了。

她回家問他,他說:聽他們瞎說!然後拉她到鏡子前,指著一大一小兩張臉說:別人家的孩子誰能長得跟我一樣漂亮?

她笑了,鏡子裏的他刀條臉,又黑又瘦,實在與漂亮不沾邊。但她信了。從那以後,誰說她是揀來的,她都會大聲告訴那人:除了我爸,誰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孩子來。那人於是笑了,閉上了嘴。

他是小學校裏的老師,似乎除了教孩子什麼也不會。她常常聽媽媽嘟囔他這做得不對那幹得不好。但他愛看書,常常她睡一覺醒了,還看到他床頭的蠟燭依然亮著。她跟著他,也看那些書,雖然看不懂,但是她喜歡。

他就這樣教會了她喜歡。

《二》

她八歲時,家裏又添了弟弟妹妹。她自然地會在放學後帶弟弟妹妹。有時弟弟頑皮,打了水杯花瓶,媽媽會責備她。她一個人在牆角邊掉眼淚時,就想起那些大人說的話,心裏隱隱地有了怨恨,在父母弟妹跟前卻加了幾分小心。

比如吃飯時,看到家人撂下了筷子,她就趕緊放下手裏的碗去收拾飯桌,即使沒吃完也不再接著吃;比如家裏買了好吃的,三份分得一樣多,她也總是把自己的再分成三份,分給弟妹。

終於這一切被他看在了眼裏。他把她拉到弟妹和媽媽面前,說:從今天起,誰也不能拿我大姑娘當小丫頭使喚了,她得好好上學,將來還要上大學呢!

從那天起,他總是找書讓她讀。很快地,家裏的書被她讀完了,他就千方百計借書來給她。媽媽說:家裏有一個書呆子就夠了,這又出來一個。她知道媽是說爸,他就愛看書。

讀書辛苦,他常常會在她的書包裏放上半塊威化巧克力。那是小賣店裏賣兩毛錢一塊的,弟妹都很少吃到。因為這些照顧,她的內心有了一分自豪,是公主一樣的感覺。

他就這樣教會了她驕傲。

《三》

初中時,因為畫畫的特長,她到很遠的地方考藝校。他理所當然地陪她去。九月,正是連雨天,路塌了好長一段,他們的車被堵在半道上。北方的秋天來得早,路邊的樹葉有的都紅了。

她看到遠處有一棵披紅裝的樹格外漂亮,隨口說了句:爸,你看那葉子多漂亮,做書簽一定特別好。轉眼間,他就跑向了遠處,一車的人都在看他。

四十幾歲的他略略發福了,身子有些笨拙。他很小心地往前走,她的心一直提著。車上的人說:這可都是草灘,一不小心掉進沼澤裏就糟了。她想喊他回來,可是終於沒喊出口。

他舉著一根漂亮的樹枝回來時,車上的人都給他鼓起了掌。有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很嚴肅的對他說:可不能這樣慣孩子,她要天上的月亮也去給她摘呀?

他笑了,把樹枝遞給她。遠處看那樣美的樹葉,近處看居然千瘡百孔。他說:這就像我們羨慕別人的生活,以為別人都比自己幸福,其實每個人都不容易。

這話她記住了。

他就這樣教會了她知足

《四》

藝校終於沒去成。那年高考結束後,她與同伴去西山寫生,下山時一不小心摔傷了,腳踝處骨折。媽嘮叨她:挺大的一個姑娘不在家好好等分數,出去瘋跑。不爭氣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恣肆汪洋。

他寬大的手拍著她的背:姑娘,哭什麼哭,怕出事就不出去玩了,這是什麼邏輯?媽媽瞪了他一眼,出去給她買吃的。他和她眨眨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高考錄取通知書來時,她可以拄著拐杖慢慢走了。但是怎麼去學校呢,她的嘴上起了一層水泡。他說:有你老爸呢,怕啥?

那天火車臨時開了背對站台的車門,據說這樣的事坐一百次火車也不會趕上一次,但就是被他們趕上了。趕車的人都大步從車頭繞過去。

背著她,他略略猶豫了一下,然後說:丫頭,你趴好嘍!近五十歲的人,怎麼跑過去呢?她不敢喘氣。可是他彎下身去,手扶著一根枕木。

鐵路段的人拿著手電筒照了過來,父親喘著粗氣說:我女兒腿壞了跑不動!那人嘆口氣,說:快點吧,我幫你看著,小心碰著。父親從火車下面爬出來時,她已是淚流滿面。

坐在車上,驚魂未定,她說:如果那時火車開了,咱們就都完了。

他點燃一根煙,說:人哪有那麼容易就完了呢?

他就這樣教會了她從容。

《五》

讀他寫來的第一封信時,她哭了。他在信裏說了很多話,都是生活裏細的不能再細的事,難得的是他都替這個粗心的女兒想到了。

旁邊有人遞過一塊手絹,她接了,說:真的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對我這麼好了。卻聽到他說:會有的,一定會有。抬頭,看見刀條臉,卻是斯文的白。她破涕為笑。

她寫信告訴他她戀愛了。隔了一週,她正在睡午覺時,他打來電話問男友的相貌人品。她說:都還好。他在話筒那邊說:還好不行,一定要找個真心對你的。她喊了一聲爸,然後淚如雨下。都說愛情是塊傷,哪會有像他這麼好的。

沒幾日,他匆匆趕來。她心裏有些怨他這樣興師動眾,只不過是孩子般的相處一下,哪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呢?

見了男友,他興沖沖地回來,對她說:丫頭,你眼力不錯,他是個能讓你終身依靠的人。她笑他迂腐,才開始,怎麼想到終身了?和他撒嬌說:是不是急著把你這個姑娘嫁出去了?

他摸了摸她長長的頭髮:哪有一輩子在父母身邊的。她的心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卻點點頭。她知道,他總是對的。

他就這樣教會了她要面對人生的尋常離別。

《六》

臨到大學畢業那一年,暑假要去面試,她破例沒回家。打電話給家裏,接電話的總不是他。媽說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她的心怎麼也安定不下來,男友說:回去看看吧!

進門第一眼就看見桌上他的照片圍了黑紗。她只叫了聲“爸”就暈了過去。

醒來恍然見到他端來水,叫他大姑娘。弟說:爸聽說誰家有個親戚在你念書的那個城市裏管點事,去求人家幫你找工作,結果就被車撞了……又說:送他那天,來了好多他的學生。

淚怎麼也止不住,她不過是身陷愛情中,竟忘了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她己經找好了工作……

他說過,他死後要埋在一棵松樹下。她和弟弟妹妹捧著骨灰找了河邊的一棵大樹下安葬了他。她在樹前,雙膝跪下說:爸,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你。

她知道他還有一件事沒告訴她:她真的是收花人丟下的孩子。很小時,她聽到他對周圍的鄰居說:她還小,我們養了她,就是她的父母。

她也沒來得及告訴他:是不是親生的父親都沒關係,因為再也不會有人比他更愛她。

他就這樣,用他一生的愛教會了她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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