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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經的作者,莊子,姓莊名周、字子休,周朝宋國人,拜老子李耳為師…


學清靜無為之學,把世事得失,看得像流水行雲,淡薄得很,當了幾天官,就不當了,成天的周遊四方,訪友學道。


莊周走到齊國,齊王宗室很尊重他的為人,把女兒嫁給他。這位新娘田氏,生的細皮嫩肉,像水出芙蓉嬌豔,莊周一見,道心都消失了,如魚隨水,便在齊國住下了。


齊國的威王聽說莊周道行,便派人帶著黃金千兩,錦緞千匹,華麗車馬,去請莊周作宰相。


莊周歎口氣說 :「祭太廟用的牛,在未殺之前,身上給牠披上華麗彩綢,吃好草料,牠見了作苦的耕牛會自誇光榮,等到進入太廟,殺牠的刀子,盛牠肉的器皿,擺在眼前,牠想要再做耕牛也不能夠了。』他擺擺手說 :『謝謝吧! 我不去。」帶了嬌美的妻子田氏,回到宋國,隱居在曹州的南華山下,著他的『南華經』去了。


有一天莊周要到山下遊玩,妻也要跟著去,莊周不肯,妻問為什麼?莊周說:「我做夢,夢見腋下長出兩隻翅膀,變成了一隻蝴蝶,在花間飛翔,快樂非常,這次我要下山,去試試看,這是仙術,被人窺見,恐怕是不靈的。」


妻說 :「不,蝴蝶都是成雙成對的,你一個去,我不放心。」


莊周乘妻子午睡的時候溜走了,一出山口,便遇見一宗奇怪事。一座新墳旁邊,坐著一位少婦,全身縞素,手持絹扇搧墳。


莊周納悶問道 :「墳裏埋的是妳什麼人? 妳為什麼用扇子搧它。」


那少婦含羞答答,囁嚅著說道 :『還是不說吧,說出難為情。』


莊子一定要問,少婦道:「墳裏埋的是我亡夫,生前恩愛,臨終遺言,教我將來如要改嫁,要等到葬禮完畢,墳土乾後改嫁,才不令人恥笑,我想這堆濕土什麼時後才能乾,我著急,所以用扇來搧。」

 
莊周聽了一驚,心裏忖道:「還說生前恩愛,若不恩愛該怎樣? 」隨即對少婦道:「娘子,要這土快乾容易,把扇子遞給我,我替妳搧,我力氣大。」


那少婦把扇子遞給莊周,起身道謝。莊周念起咒語,舉起扇子向墳頭三扇二扇搧去,墳土立即乾了。


婦人笑道:「多謝官人用力,賤妾感恩不盡。」伸手向鬢邊拔下一支銀釵,連絹扇一起併奉與莊周,作為酬謝,莊周退還銀釵道:「這支絹扇夠了,回去我好贈給我夫人使用。」


這少婦很高興的走了,莊周卻惱上心頭,氣沖沖的走回家來。田氏站在門口吵道:「你壞透了,躲開我而跑去,遇見了什麼好事,說給我聽聽。」等莊周走到面前,見他神情不對,扶他回房坐下,捧茶給他喝,問是什麼緣故?


莊周道 :「這柄絹扇送妳,將來妳也許用得著哩! 」田氏不解,繼續追問扇子的來源,莊周便把下山遇見少婦搧墳贈扇的故事一一詳述,田氏聞說大惱:『啐!虧你還是名士,事理皂白不分,我乃名門閨秀怎比村野蕩婦! 』喳的一聲,把扇子撕了。


莊周一本正經的說:『娘子莫氣,假如我莊某也真的死了,希望娘子不學村野蕩婦,能守個三年五載。』

田氏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好女人不吃兩家飯,不睡兩家床,若不幸輪到我身上,莫說三年五載,就是守一輩子也心甘情願,不像你們男人, 沒仁沒義,死了一個再討一個,遣出一個,又納進一個。自己不知愧羞,還誤疑別人。」說著捧面哭泣起來。莊周道:『不必如此,但願妳能履行妳的諾言。』


過了幾天,莊周果然得病了,田氏服侍調藥,朝夕不離,但莊周病至垂危,瞪著兩眼不肯合上,田氏悲傷的唸道:「莊郎不必多心,妾讀書知禮,從一而終,決無二志,你如不相信,妾願懸樑,先死在你前頭,以明心志。」莊周聽罷,兩眼合上了,氣斷歸天,田氏抱尸大哭,衣衾棺槨殯殮。田氏一身縞素,朝朝憂悶,夜夜悲泣,想到莊周生前的恩愛如醉如癡,茶飯俱廢。


莊周隱居在山中,他的親友很少知道他的死訊,第七天忽然來了楚國的王孫,生的面如冠玉,唇若塗脂,風流俊逸,人見人愛,穿著一件紫錦繡袍,衣冠張載,朱履粉紅,十分瀟灑,帶著一個老蒼頭,登堂拜祭,說是早與莊周有約,願拜在門下為弟子,今日來遲,想不到竟成永訣。


遂喚書童打開衣箱,換了孝服,願為不見面的師傅,守喪百日,以盡仰慕之情,祭典已畢,要參拜師母,田氏辭謝不見,楚王孫道:「古禮通家朋友妻妾,都不迴避,何況小生與莊夫子有師生之約?」
田氏只得步出孝堂與楚王孫相見,互敘寒暖。


楚王孫敘弟子之禮,稱道師母,願留居一百天,守先師之孝。


田氏道:「通家之誼,久住何妨?」當下即設宴款待,飯罷引王孫至書房,指先夫所著南華經與老子道德經,任王孫翻閱,田氏每天以問安為由,就便與王孫攀談,時久情生,眉來眼去,便忘了莊周遺言。


但是女求男,難出口,又住了幾天,約莫半個月了,田氏心猿意馬,按捺不住了,招老蒼頭來,用酒把他灌飽,請他作煤,她要嫁給楚王孫。


蒼頭去後,她又跟著腳步探聽,急著回信,恨不能用一條繩子,栓住王孫雙腳,一把拉過來,抱在懷裏。將近黃昏,田氏等得不耐煩了,摸到書房去會小王孫,經過靈堂,忽聽裏邊嘆息,田氏嚇一跳,急忙取火來照。見是蒼頭睡在靈桌上,將她喚醒,帶她到繡閣,問他託辦之事怎麼樣了。『不成,不成,我家王孫說得有理,娘子容貌自不必言,師徒之份也不必論,但有三件事不妥,所以不好回覆娘子。』


田氏道:『那三件事?』


蒼頭道:『我家王孫說:


一.堂中擺著棺材,我卻與娘子婚配,於心不忍。


二.莊夫子是位有道行與娘子至恩愛的人,小生才學疏識,高攀不上。


三,我家遠在楚地,去信要銀兩,需要時日,目下無力致聘金與置辦酒席,為此三事,所以不能成。』


田氏道:「這三件事都不成問題,棺材不是生了根,可以把它抬到後院破屋裏去,莊周那裏是位有道行的名賢?他簡直是個偽君子,背著我下山去調戲小寡婦,有絹扇為證,我一氣把它撕了,他自知腹無飽學,楚王請去做宰相,他不敢去,待在這深山裏不敢見人。你家王孫,聰明好學,前途不可限量,況且又是王孫之貴,我亦齊國王氏之女,門第相當正好匹配,至於禮聘誰稀罕,宴客酒席我早準備好了,不需你王孫操心,這裏有紋銀二十兩,拿去算是籌謝你的,回覆你家王孫,一定得他答應,妾身在此等回音。」


蒼頭一轉眼就回來了,連連點頭說:『我家王孫說道,一切由娘子。』


這晚廳堂佈置得燈燭輝煌,田氏穿紅掛綠,又作新人,與楚王孫拜了天地,就入洞房,吃了合歡杯,正欲解衣上床,忽然楚王孫眉頭緊縐口叫不好,心裏痛,雙手磨擦,愈痛愈厲害,哇的一聲,吐出鮮血,身體軟倒床上,田氏連叫:『怎麼了怎麼了?』王孫不應,氣息奄奄就將魂歸陰曹,遂喚蒼頭問道:『相公一向有這種病嗎? 』


蒼頭道:『有,一年半載總犯一次,無藥可治,只有一物,用了立刻生效。』


田氏問:『什麼樣的東西?』


蒼頭說:『活人的腦隨』


田氏道:『那裡去找? 』


蒼頭:『這是太醫的妙方,用活人的腦隨泡燒酒,吞下就好,我家老王平日就準備了幾個判死刑的犯人,等小王病發了就殺一個,挖那人的腦隨給小王孫用,今離楚國甚遠,那裏去找犯人的腦隨呢?這回恐怕小王孫,命不保了!』


田氏急道:『那…那…那怎麼辦呢!有別的好方法嗎?』


蒼頭道:『有,死了不滿四十九天的人腦子,只要沒有乾,也可以用的。』


田氏捏指算來他丈夫莊周死了才不過二十天,一搖跳起來,吩咐蒼頭:『你到外面看看有人來麼,不要讓人進來。』一手提燈,一手持把劈材的斧子,去到後院破屋子裏,尋到棺材,雙手舉斧,狠狠的一斧劈下,棺材迎刃而開。莊周推開棺板挺身坐了起來,一臉金色,一頭亂髮,吹鬍子瞪眼,氣的火冒三丈,罵道:『好賤人,妳做的好事!』


田氏嚇倒在地縮成一團,道:『我…我…我想官人,來看看你。』


莊周說:『看看我?扶我起來!』


田氏爬起伸手去扶莊周,咚的一聲斧子自腋下落在地上,被莊周看見,怒道:『來看我,帶斧來做什麼?』  田氏說;『用它開棺的!』


莊周說:『哼,行孝期間,妳怎麼身穿大紅衣?』


田氏說:『開棺見喜,不敢用凶服衝動,所以穿大紅,這是取喜氣吉利。』


莊周說:『也罷,這棺木不放置靈堂,為何放在這破屋裏?』田氏無話可對,怕的發抖。


莊周說:『扶我回房去。』


田氏羞的不能抬頭,想地上立時開個縫子,好讓她鑽進去。回去閨房,見酒宴狼籍,莊周一肚子火,叫田氏,道:『快拿酒來給我喝。』放開量連飲幾大碗,田氏小心服侍,還有點獻媚,希望暖熱了老公心腸,再做夫妻,莊周大醉,取紙寫了四句:『從前了卻冤家債,你愛之時我不愛,若再與妳做夫妻,怕妳巨斧劈腦蓋。』


田氏見了,羞得臉紅,莊周又寫四句:『夫妻百夜有何恩,見了新人忘舊人,纔得蓋棺遭斧劈,如何等待搧乾墳。』


莊周要田氏看,田氏說:『我不懂,莊郎冤枉人。』


莊周哈哈大笑:『冤枉妳,我指證據給妳看,徒兒蒼頭走來。』立時楚王孫偕蒼頭站立面前,田氏驚叫:『啊!』王孫蒼頭化作一縷青煙沒了。


莊周說:『田娘子,那裡有什麼楚王孫、老蒼頭?都是我莊某的隱形化身。』


田氏羞的粉臉上一陣紅一陣紫,終於捧著面跑出閨房,跑到後院破屋裏,解下絲帶,懸樑自盡了。


莊周見田氏已死,便將她解下來放在以前自己睡的棺材裏道:『妳好好的睡吧!我唱歌給妳聽。』就拿來一支瓦盆,放在棺材前面,敲著瓦盆唱起歌來…


『天地不知為什麼,生了我,又生了妳。我原不是妳夫,妳也原不是我妻,咱倆是偶然相遇一處棲。有合也有離,人沒有天良,一個死了,一個情便轉移,這是自然現象,我不怨妳。妳活著的時候,任妳揀取;妳死了的時候,歸返空虛。妳弔我的時候,償我一斧頭,我弔妳的時候,給妳唱歌。聽到妳的斧聲我又活了,我唱歌妳聽到沒有?嗨嗨!敲破瓦盆不再敲了,妳去妳的吧,我走我的…』


莊周歌罷,那瓦盆也碎了,取把火燒了那座破屋,火葬了田氏……

 


頌曰:


美色原是空,愛情飄如風;
真心方實在,肉體雲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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